吃饭时,郑鹏皱着眉头说:“最近教坊的动静越来越大啊。”
阿军也苦笑地说:“可不是吗,前些日子还是一天三练,现在可好,天天从早练到晚,真不让人安生。”
“住在我们隔壁那个姓马的小郎君也搬走了,说吵得脑袋痛,这小子以前还找里正投诉呢,可教坊司是皇上的,里正哪里敢管,让人用棍把他赶打出去,活该。”阿福在旁边附和。
郑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黄三,开口问道:“黄三,知道教坊最近忙什么?”
黄三马上说:“少爷,听说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最近都忙着排练,好像皇上要举办一次比赛,让三个教坊相互竞争,优胜的会有重赏,所以这几个教坊最近都非常卖力在加练。”
教坊原来是属太常寺,后来独立出来,俳优杂技,教习俗乐,供达官贵人欣赏,李隆基非常喜欢音乐,特别喜欢大型的歌舞演奏,规模大了,把教坊一分为三,分别是内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让它们彼此竞争很正常。
有竞争才有进步。
郑鹏心中一动,开口说:“黄三,你想办法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吧。”
黄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打听了,对他来说这活很轻松,因为他最擅长就是打听消息。
“少爷,这是贵乡的信,昨天响午送来的。”黄三走后,阿寿把一封信双手奉上给郑鹏。
打开一看,是郑福的信。
郑福一个月大约来二封信,都是汇报家里的情况,像庄稼的长势、店铺的收支、仲岛的买卖等情况,近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有郭府的帮衬,一切还算顺利,末了郑福在信中主动请求责罚,原因是他看到郑家那个破旧的宅子在一场大雨后损坏有些严重,没经郑鹏同意,自作主张请人修耸了一番。
看完信,郑鹏半响没说话,沉默了好久,这才提笔回信,信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其实细想一下,郑福做得对,那宅子虽然破旧,可在郑鹏最落魄的时候,给郑鹏遮风挡雨,落到自己手里,不能发扬光大,但至少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免得日后元城郑家拿那破宅子做文章。
回完信,让阿福拿去郭府开设在长安的商号,托人带回去。
古代寄信不易,驿站只有官员才能用,普通人寄信只能找商队或中间人,有商人看中当中的利润,牵头传递信件,这时候寄信的价格不便宜,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到是个问题。
郑鹏和郭府交好,书信往来都是交托给郭府的人,他们可以用官驿,又快又好。
回完信,郑鹏伸伸懒腰,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本来打算出去逛街的也不去了,想想最近字练得少了些,吩咐阿福准备笔墨纸砚。
难得清闲一天,第二天一早,郑鹏刚跟阿军打完拳,阿寿捧着一个礼盒走进来:“少爷,这是有人送你的礼物。”
郑鹏脸色一沉,开口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人的礼都不收,没听到耳朵里?”
在平康坊混出了一些名堂,有种“青楼点花手”的意思,为了维护自己的清誉,吃喝打折免单可以,但是礼就绝对不收,免得有人说自己不公正,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名气没了。
阿福苦着脸说:“少爷,小的哪敢收,那人放下就跑,追都追不上。”
郑鹏接过来,打开看到盒子里放着三根鹿鞭,一时苦笑不得。
什么意思,自己就在家里练了一天字没去平康坊,就有人送上这种壮阳圣药,这是关心自己还是寒碜自己?
不会以为自己夜夜笙歌、掏空了身体吧?
冤,这些天自己可是风流不下流,一枪未发呢。
“把它给我扔掉,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压着,不用拿给我看了。”郑鹏愤愤不平地说。
杜牧说“十年一觉杨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薄幸名还没落在自己头上,这肾的问题这么快就有人关注了?
一连三天,郑鹏都是在家里练字、打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第四天,郑鹏用过早饭后,带着阿军,准备去外面逛逛。
最近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眼看钱越来越少,来长安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别说出人头地,就是门坎还没摸到,到时不知要多少钱才能上位,郑鹏有点坐不住了。
坐吃山空,金山银海也不够花,是时候赚点外快了。
“少爷,去哪?我去备马。”阿军开口问道。
“不用,就去东市转转,走几步当锻炼身体。”
宜阳坊旁边就是东市,走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人多骑马不方便,要是受惊撞到某个皇亲国戚就不好了。
刚出坊门,突然有人挡住去路:“哟,这不是郑大才子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郑鹏抬头一看,巧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拦住自己去路的,是孙耀州。
这家伙也来了长安。
“耀州兄开玩笑了,有你这位第一才子在,谁敢在你面前称才子?”郑鹏笑呵呵地说。
孙耀州的脸色一阴,老脸忍不住抽了二下,第一才子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都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兰亭会后,颜面尽失的孙耀州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感到在魏州没了脸面,就想方设法弄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在长安求学,顺便冲击一下仕途。
没想到,刚到长安就看到郑鹏,看到郑鹏有些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拦住了他的去路。
郑鹏平日对衣着不讲究,为了更好打听行情,马都不骑,还特地穿了一套穿普通人穿的缺胯衫,身边婢女都没一个,现在已是炎夏,在路上走一会就一头一脸全是汗,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的贩夫走卒。
要是打扮得太好,那些商家都敬而远之,打听消息都难。
孙耀州是见过大场面的,闻言哈哈一笑,有意岔开话题:“飞腾,你这是怎么这身装扮?”
郑鹏却看得出,孙耀州表面关心,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有种很享受的感觉,眼里都流露出幸灾落祸的目光。
心里有事,郑鹏也懒得跟他聊,随口应道:“唉,一言难尽,不瞒耀州兄,某的学识其实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被家里赶出去,兰亭会那次,其实就是灵光一现,事后怎么也做不出一首好诗,有点怕被别人识穿,就跑到长空求学,学成后能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没想到被一个掮客骗了,他说能帮我弄到国子监的学位,骗了钱就跑,实在找不着,盘缠眼看就要用尽,就寻思着找点事做,对了,耀州兄,有什么好的差事推荐没,要不借点盘缠?”
孙耀州哪里肯借,巴不得看到郑鹏讨饭呢,闻言有些为难地说:“某的盘缠也不多了,只怕爱莫能助,不过差事嘛,这里还算有点人脉,就帮飞腾兄留意一下。”
郑鹏闻言连声“感谢”,又说了几句,然后带着阿军扬长而去。
“少爷,直接不搭理他不就行了吗,干嘛跟他说那么多?”走远了,阿军有些不解地说。
郑鹏一脸不在意地说:“你没看到他那脸色,刚才难看得像死了老子一样,懒得跟他斗嘴,就捡点他喜欢听的哄哄他,就当是日行一善。”
孙耀州是一个好出风头又固执的人,跟他争辩浪费时间,干脆说点他喜欢听的,再开口跟他借钱,把他哄走算了。
无论古今,这钱都不好借,都说借钱最能验证两者之间的成色,郑鹏故意说这些,就怕孙耀州知道自己在长安后,不服气,隔三差五跑过来切蹉,那还怎能安心工作?
看到郑鹏走了,孙耀州小声地冷笑说:“真是天真,国子监哪有这么多名额,那是由乡到县,由县到州一层层把名单传上去,论才学、讲背景,哪里轮得到他。”
郑鹏的话,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孙耀州派人调查过郑鹏,发现郑鹏说的属实,兰亭会前,不学无术,整天在烟花柳巷厮混,兰亭会后,郑鹏还真没传出有什么佳作。
难不成,跑到长安真是求学?
“长水”孙耀州突然开口叫起自己的心腹。
“小郎君有什么吩咐?”长水恭恭敬敬地问道。
“暗中在后面跟着他,看看跟姓郑的在干什么。”
“小的马上去。”
傍晚日落时分,奉命跟踪郑鹏的长水终于回来了,在崇仁坊一间名为大兴客栈的上房内,跟孙魏州汇报。
“小郎君,姓郑的东市转了一圈,好像想做买卖,还不时找掌柜发问,也不知是不是在找差事,一直找到收市,这才回去。”
孙耀州开口问道:“哦,他住哪间客栈?是上房还是下房?”
“不是客栈,而是宣阳坊的一间民宅,位置是不错,不过与教坊离得近,噪音很大,租金相对便宜,小的就跟到他租房的地方,因为天快黑了,就没有再跟下去。”
“好,看来姓郑的没骗本公子”孙耀州站起来,兴奋得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说:“姓郑的羞耻某,有仇不报非君子,这里没郭可棠和郭府护着,看他还能蹦达多久,得想个法子治他才行,怎么对付他呢”
突然间,孙耀州好像想到什么,啪的打了一个响指,大叫一声:“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