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时间,傍晚7点。
混混奥拉按照每天的固定路线偷偷护送上夜校的妹妹去读书,然后再开着宝马在自己的地盘兜上一圈,金角湾海岸跟加拉太大桥右边方圆10英里以内是他管辖,奥拉负责的桑拿跟酒吧很多,当然他的生意主要来源还是那些毒虫,最近土耳其政府对毒贩的打击加大,外来的帮派也渐渐增多。自己也只能靠那些孩子们帮忙跑腿,加上自己多年的狠名,才能继续维持下去。不过交火的事情最近发生得不多,每天无数警察在附近穿梭,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下去。
做为伊斯坦布尔长大的本地人,他经历了这个城市的从最初的开放到现在的保守,要说对他没影响那是假的,可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命运是一样的,他不在乎,他在乎他的家人。
妹妹艾尔今年16岁半了,身高都快赶上奥拉178的身高了,长得像某一个西班牙电裔的好莱坞明星。但是,她恨自己的家人,恨自己的兄长是流氓,甚至于恨这个国家。她跟同学几乎不会提及自己的家庭及成员,为自己有一个毒贩子哥哥觉得心酸不已。但这一切不影响她对学习的兴趣,她掌握好几门外语:中文、英文,甚至某些小语种,老师夸她语言上很有天赋,但她父母发愁,因为并不知道她的天赋能给她带来什么样子的生活。
奥拉想着心事,沿着坑坑洼洼的鹅卵石街道,走进弯弯曲曲的巷子。两边的房屋看起来像是几百年前就耸立在那里一般的残破,问题是7点了还是有游客背着相机到处转悠,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政府用来宣传治安良好的各种广告还是很起作用,以奥拉的视线里随便一晃就看见了好几个帮他干活的小毒贩。
巡视完自己的地盘,奥拉看时间已经接近9点,他赶紧停下手上的工作,随手叫上一个机灵的小兄弟跟自己去护送妹妹放学。艾尔上学的地方可不是自己的地头,虽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是艾尔是全家人珍若生命的宝物,一点差池都不能有,万一妹妹要是跟人恋爱了,自己也能将它扼杀于萌芽中。
他将车停在离妹妹学校200米左右的马路对面,等着放学的铃声。接下来,妹妹骑着自行车在前,他开车在后边慢慢的跟着,当然,妹妹其实是知道自己在后边的,可是就是不愿意坐自己的车。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车上看起来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警察究竟到哪里去了。几个穿着美式T恤的男孩子在警车附近玩着滑板,一辆灰色的丰田巡洋舰停在学校门口的右边,车头朝着左方,右边的车门是打开着的,大概是某个接孩子的家长吧。
21点一刻,铃声准时响起。然后三三两两的学生推着单车或者走路陆陆续续步出校门,奥拉看见了艾尔推着单车走了出来,然后,就在她跨腿上单车的一瞬间,奥拉整个人从车上蹦了出来——他的宝贝妹妹被一个原来站在灰色巡洋舰附近的彪形大汉一把抱了起来,塞进了巡洋舰的后座,然后呼啸着朝前方驶走。
旁边玩耍的几个孩子目瞪口呆。
奥拉像条疯狗一样嗷嗷叫着从车里窜了出去,顺手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克洛克19对着巡洋舰打完一个弹匣,才反应过来应该开车追上去,他的小弟正傻乎乎的打开车后箱拿出一支AK慌慌张张的拉枪栓,奥拉也一把抢过他手上的AK并让他赶紧上车,一边跳上驾驶座迅速点火向陆地巡洋舰追过去。
宝马5系在空旷的道路上驾驶,要比庞大的陆地巡洋舰更具有优势,两分钟不到奥拉便看到了巡洋舰的闪烁的尾灯,奥拉拿过放在副驾驶座上的AK,左手伸出窗外对着巡洋舰扣动扳机,2-300米的距离让62毫米的子弹打在巡洋舰的后部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可惜AK的准头跟奥拉的枪法委实不怎么样,这样的距离无伤巡洋舰的分毫。
巡洋舰突然慢了下来,奥拉狂怒中猛轰油门,将车逼近巡洋舰并从右侧超过,一边瞄准轮胎射击。他心里被怒火填满,自己的宝贝妹妹竟然有人敢抢,今天飞将他们拦下来碎尸万段不可。
紧接着陆地巡洋舰右边车窗降下,一把贝瑞塔被一只手端着稳稳的伸出,对准宝马连开四枪,前两枪将当分玻璃打得粉碎,第三枪射进了奥拉的额头从后脑勺穿出,当第四颗子弹应该射进奥拉胸口之前,他已经将脑袋压在了方向盘上,后座他的小弟被脑浆喷了一脸,不过他也来不及害怕跟咒骂了,宝马随之在路上滑行了两秒,便侧翻后接连几个翻滚靠向了路边。
陆地巡洋舰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在跟伊斯坦布尔相差4个小时的曼谷,正是华灯初上,考山路上,昏暗的路灯懒洋洋地亮着,地面上水渍斑斑盖着不知何物的垃圾,成群结队的游客在街上游逛,抱着酒瓶的醉鬼躺在墙边打着呼噜,一对鬼佬男女坐在街边咖啡馆里缠绵暧昧,满脸铅华的人妖站在街边双眼流露着幽怨挑逗的目光,只有一家琴店里亮堂堂地放肆得过分,店门上的招牌用中文、英文、泰文三种文字写着“弦中弦古典吉他小屋”,这里是一位廋弱苍白的中年华人老板阿武在两个月前租下来的,此刻,他一起带来的小徒弟正在冷清的店内擦拭着商品,他则坐在门廊下的沙发上,弹着塔雷加的《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他干燥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琴音在他的手指间倾泻、流淌,几名打闹的孩子也静止了下来,沉浸与那如水般琴身里流淌的伤感。
一个华裔女孩穿着牛仔裤T恤衫背着一个跟她身体很不相称的登山包,从考山路那树丛一般的岔道上走出来,一路东张西望,然后站在琴房对面的面包店大概是想选择一样吃的来替代掉晚餐,接下来,她应该会汇入如水的人流,去繁华的夜店寻找今夜的邂逅;又或者到某个旅店找张床洗掉一身的疲乏。
一辆黑色的依维柯从考山路的东头驶进来,停在面包房前面一两米远,车上下来两个看起来不是善类的男性,其中一名手上拿着一个大布袋,另一名将车的后门打开。街上游客来来往往,并没有觉得这台车有任何离奇的地方。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拿袋子的男性走到面包店的橱窗口,反手就将袋子套在那名女孩子的头上,然后熟练的拦腰一抱,将那女孩抱起来准备就往车尾箱里塞。
可那名女孩似乎并没有被惊吓住,未被套住的双手双脚拼命撕扯踢打,她身边的游客有的惊呼起来,有的转身奔跑,街道两旁的店主仿佛没听见没看见一般的无动于衷,他们都知道,谁要是站出来叫上一声,谁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是曼谷,永远有你想象不到的问题。
在门廊下专心弹琴的阿武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吉他,大步走向停在他对面的依维柯,站在车门旁的男性也阴笑一声,右手掏出一把带血槽的军刺。
“滚。”他摆出一个姿势,军刺刺向走到身边的这位廋弱的男性。
阿武沉默不语,身体左偏,右手伸手拉住对方持刀的右手,一用力,腕骨的断裂声清晰干脆。军刺在落地的时候,阿武弯腰用左手接住,反手一刀刺进对方的左肋下方肝脏部位,顺手旋转了一下,刀锋在他的体内畅通无阻。
那名混混狞笑的表情僵硬,惊愕地看了看他,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有一秒钟沉默,然后,有人发出尖叫,尖叫的分贝远远高于刚才看见有人被当街绑架的分贝。
驾驶座门开启了一条缝,一把中国产的五四手枪从缝里伸了出来,枪口对着阿武。
阿武倏地伏身窜出,子弹从他身后射入地面。他右拳打在正在努力将女孩塞进后箱的男人的后脖上,男人一瞬间脖子后仰,阿武左手军刺刺进他的脖子迅速的两个来回,鲜血在昏黄的光线下喷射。原本被双手抱着扛在肩膀上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放松楞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掉在地上,她赶紧拿掉自己头上的袋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张开了嘴,停止了喊叫。
阿武没时间安慰这姑娘,驾驶座的家伙已经打开门走下来转到了车后,惶惶地将枪口指向阿武,大声的用泰语咒骂。阿武双手抓住后尾箱框,双脚往车下一伸,身体像蛇一样的滑进车底,然后再从右侧钻出站在持枪的混混身后,他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一个头,有点无奈地眨眨眼,突然蹿到他的身前,右手将对方持枪的手往肩膀上一放一压,直到骨裂声清晰的传到自己耳里,手中的军刺向后刺进对方的大腿,顺手夺过手枪,转手往身后这具躯体上将子弹全部打完,才松掉自己的手。
此时,人群已经四散逃开。那名女孩子还是张大了嘴坐在车后,她大概到现在为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怎么回事,这只能是她垂垂老去的时候,跟儿孙们所讲的故事中的其中一个最不真实的故事罢了。
阿武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看见她因恐惧而茫然的眼神,眼睛里满是泪水。他叹口气,“你赶紧走吧,别去警察局录口供了,赶紧离开这里。”说完,他朝自己店里走去。
自己也要走了,这地方也不能呆了。
那女孩伸手拉住了他的裤腿。阿武摇摇头,弯腰轻轻拿开她的手,径直走回店里,他的小徒弟在他夺刀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等他进来的时候,将手上的包裹往背上一甩。
“走吧师傅。”
阿武微笑,“换件衣服就走,这件有血。”
“师傅你干嘛非要杀了他们啊?”
“不留后患。而且啊,人不能当性口买卖,这几个人,是人贩子。”
“哦,杀得好,可惜我们又得换地方了。”
“你不是喜欢旅游吗?”
师徒俩每人一个小包,徒弟提着阿武破旧的琴盒,消失在考山路迷宫一般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