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铮像梦游一般的沿着东风大道走过了几个街区,灵魂出窍、恍恍惚惚。
太阳很毒,街上行人稀少,走到农林下路的时候,他神经病一般将路边一个垃圾桶踢翻,然后又做贼一样的左右看看便赶紧扶起。一位穿着大汗衫的老太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旁边的一栋楼里,而脚趾传来的剧痛,也让孟铮迅速从神经病升级成在路边脱掉鞋子检查脚丫子的粗鄙汉。
在确定脚上没有外伤之后,他继续朝王府井走去,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看,他在想这梦游的几十分钟,不知有没有电话进来呢。
这叫现代病,很多人都患上了,而且,大部分人都没得治。
不信你看看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正在玩弄手机。
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金刚。
孟铮回电过去,金刚说,苦爷上车了,他现在回到小区楼下了,可没有停车位了该停哪合适?
孟铮告诉他大门右转再右转,有一废弃工地上可以停,便挂了电话。
一台熟悉的车牌在他身边嘀了一声喇叭,便驰驶而去。他冲着那屁股冒烟的汽车挥挥手,便继续幽魂一般的前行。
王府井门口一个巨大的耀眼的红色拱门下边,一个知名饮料品牌以独特的造型摆成一个巨大的堆头,火红耀眼,几名穿着红色制服的美女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但却有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深色T恤、前额微凸、头发凌乱、牛仔裤下的运动鞋脏兮兮的男人站在她们身边,破坏了这满目的和谐,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在跟一个并不搭理他的美女没话找话,眼神滴溜溜的往那美女浑圆翘挺的臀部及摇摇欲坠的胸脯上来回打转,肩膀上挂着一只有点残损的布袋子却被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
孟铮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捏,压低嗓门,“陈飞?别动,警察。”
“滚,老子早就看见你了。”大飞耸耸肩膀,甩开孟铮在他肩膀上的手。“陈小姐,我们是本家嘛,你是哪人啊?我看见你就觉得好亲近,放心啦现在没人用这样的老招数来泡妞,我就是想,大家有空可以出来坐坐嘛。”
这小子继续嬉皮笑脸的找美女要电话,孟铮哭笑不得,一把拉上他,“小子,我才看见你媳妇儿在东山宾馆那里停车,你要是想当街被揍,我不拦着你,你继续。”
陈飞眼神迅速黯淡,神情挣扎:“陈小姐,别听这小子瞎说,你一看我就是未婚的男人。这样子,我先过去旁边咖啡馆跟他谈点事,等下我来找你啊,晚上咱们一起吃饭,一起吃饭。”说完就大步走向右侧的咖啡馆,看都不看孟铮一眼。
“大头,你不要老破坏我泡妞计划好吧?”
陈飞有点悻悻然的坐他对面,一边点上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然后,孟铮看见陈飞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窗外,他那彪悍的媳妇儿跟同样彪悍的女儿站在巨大的拱门下边,孩子手上拿着一只粉色的娃娃。
“我操。”大飞嘀咕一句,看孟铮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温暖、崇敬、感激、爱戴……
孟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护照做工的确不错,配套的身份证也很完美。
孟铮打心眼里赞叹。
护照的封面的边缘有些微毛边,照片是孟铮5年前的照片,给大飞重新处理过,有点点泛黄,钢印跟照片衔接处有点小小的划痕,这是完美中的缺陷,应该是手工处理的,里边几页加盖几个国家出入境记录上的印鉴,按照时间顺序都做了相应的做旧处理。
身份证跟护照是配套的,名字跟身份证号码都属真实,甚至于那个远在北方的朋友长的都跟孟铮很有几分神似。
孟铮对陈飞挑了挑眉毛,又仔细看了一遍证件,将它们收进口袋。
“真不愧是大军区教出来的高手。”
“别扯这些,你丫也好不到哪里去,给钱,老子再跟你说说这人的详细资料。”大飞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讥笑。一手接过孟铮递过去的一叠人民币,一边为他塑造证件上的那个人的详细资料。
“金刚那份也给了?记住,你从澳门走,到泰国转过去,为你安全也比较方便省事,那边签证的人我会告诉你电话,他会帮你安排好,你的手机到澳门打完电话后就扔掉,要是舍不得就放在老地方,反正你丫是不记名号码,新手机也在那里。金刚的证件我还需要几天,他会从越南走,反正你俩在站在一起,不好,分开走是一样,再说了这鸟人那张脸,不好,不过我安排好就成,到了那边,你们用你们习惯的方式联系就好。”
“你的是EP类证件,P1类,工作签证,记得戴副眼镜掩盖一下你那屌样,那边关员可还算是认真负责的。”
“这是你的担保金的资料,拿着,有备无患。”
“这是另外两套证件,一套RB人的,一套新加坡本地的,日语你是会的对嘛,你仔细记好你的名字跟详细资料,至于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可以不记得了。”
大飞接过钱,看也没看的塞进一直背着的破包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塞给孟铮,絮絮叨叨的一口气说完,一口喝完还是滚烫的咖啡,站起身就往外边走,却又很快的在孟铮身边停下。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出去干什么,不过,在那边别太嚣张,办完事赶紧回来,被警察抓了会影响我生意,你还欠我一场夜总会呢,妈的,怎么现在广州的消费越来越高啊,我得搬回去了搬回去了,走了走了。”
“滚吧,你丫就典型的守财奴”。孟铮笑骂,举起手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陈飞大步离去,但背影有点佝偻。
透过窗户,陈飞哈着腰去逗弄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女儿,他那满脸横肉的贤良老婆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眼神里的狠劲儿能让飞鸟绝迹。那位被陈飞纠缠过的姑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满脸好像恨不得搬张板凳嗑着瓜子坐下来细看的表情。
可是,孟铮总觉得他在还是10年前的样子,是那个在联合演习区域里那个坏笑着的兄弟,画满油彩的脸上那盛开的笑容。
生活就是个王八蛋。
可是我们都热爱这个王八蛋,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