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少女正是董灵芝,和年幼脸盘未张开时,五官皱在一起,如同一个小蒸包般可爱不同,如今她长得眉宇舒展,皓齿明眸,虽非十分艳丽,却已是标标准准的豆蔻佳人。
听到少女关心的话,心有鬼胎的张还生干笑着摇摇头道:“什么头疼症不头疼症的,大正月里说这作甚。”,之后朝不远处正在酒席旁忙忙碌碌上菜、摆盘的秋白刀、汉升谯几人拱手行行礼道:“白刀阿姊,素媛阿姊,升谯兄长,新春大吉呀。”
这茶舍正是汉升谯经营的买卖,因为本就是饮茶、吃点心、听话书的休憩、玩乐之所,用来耍子远比一般住家要方便的多,所以自从开张以来就变成了杨浩源、秋白刀等人相聚的地方,每到年节,更都会跑来团圆。
最近这三、四年间,南阳慈济堂的老司堂夏赢西因病致仕,换了个石头里能榨出油来,喜欢搜刮的新司堂。
节庆时不再给管养的孤儿、孤老发新衣、打牙祭,只放几日的假,而从那时起,秋白刀每逢年节便一定要将张还生唤来一起同乐,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看到张还生笑嘻嘻的拜年,作为真正主人的汉升谯只脸色阴郁的哼了哼,什么话都没有讲。
一旁的秋白刀见了,马上眉毛一挑道:“汉升谯,你自己凭真本事,考校不进府军,不要把怨气出在旁人身上,还哼,哼什么哼,以为这样就能涨本事吗。
明的告诉你,我觉得杨浩源不肯替你关说也是对的。
当兵做卒要上阵厮杀,有本事的都难免伤亡,何况是你这样的‘银样枪头’,不关说都是为了你好。”
被她这样不留情面的直斥,汉升谯的脸孔一下变得通红。
一边正在布菜的素媛见了忙解围道:“白刀,升谯只是一时心气不顺而已,又没做什么,大年节的你何必这么说他呢。”
之后她把头转向张还生,将话题扯开了道:“还生来了,今晚要守岁,不拘礼节,你要是饿了就过来先吃。
今晚你杨大兄要带着莫达、阿狸两个哥哥在营中安军,恐怕后半夜才能过来,你还小,身体又不好,可别饿着了。”
正月是炎黄大节,一年中最重要、欢乐的日子,可谓是百业皆歇,家家欢庆,唯有军营之中不得沐休,所以为防军士思乡、骚动,每逢这时候,军中都要选出几个安军使,巡视军营与士卒同乐,安抚军心。
这是差事听起来颇为轻松,其实在军中却是极为正经、紧要的事情,非受到主将器重者不能担当,杨浩源能以小小团头之职,带着莫达、阿狸两人安军,不问可知已是高升在即。
而听到这话,张还生还未回答,汉升谯的眼中已闪过一抹不甘、愤恨之色,再次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后厨走去。
望着他不知道是因为气,还是怒,亦或是被别种感情支配,微微颤抖的背影,秋白刀皱皱眉头道:“这汉升谯真是‘只记得贼吃肉,不记得贼挨揍’的性子。
眼红别人的前程,却忘了别人是怎样捞到这前程的。
就连杨浩源那样的本事,还瞎了只眼睛才混到团头的职衔,当初两军阵前,如果是他挨了那透目一箭,只怕已经昏倒在地上,被人砍死了…”
不等她把话讲完,身旁的素媛已哀求似的低声打断道:“白刀,你这里讲话,厨房里都能听到,今天是初春,就少说一句吧。”
听到这话,秋白刀勉强闭上了嘴巴,不远处的安静云却在张还生身边小声接话道:“听见白刀姐讲的话了吗。
做人千万不要‘只记得贼吃肉,不记得贼挨揍’,跑海行商是能大富,但大浪淘沙,能富贵者万中不过一、二。
你那离魂之症十年都不得好,真要是去跑海了,发作起来,只怕人家直接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免得多个累赘…”
对这番叨念,张还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只是笑笑,一言不发,心中却默默想到:“如果不是这十年间我修行法经时,于冥冥中越来越强烈、清楚的感应到,自己元神所化龙象,霸占的那方天地,总是在召唤,鬼才非要去那蛮荒大洋中走一遭。”
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安静云说着说着突然怒意横生,恨恨拧了一下张还生的胳膊道:“张还生,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
“自然是听了,不过我肚子饿的很了,咱们还是先填饱了肚肠再说吧。”张还生回过神来撇撇嘴道,大步朝酒席桌子走去。
初春守岁,辞旧迎新。
虽说还未开席便生了许多闲气,但茶舍中的几人除了自幼便身怀绝大秘密,从未和人真心以对的张还生外,都是在慈济堂中如同亲生兄弟姊妹般生活了十几年,感情深厚之极。
生过气后,怒火消了,还是聚在一起欢欢乐乐的吃起象征团圆的糖团子,饮着香香甜甜的米酒,守起岁来。
到了后半夜,杨浩源、莫达、阿狸三人也冒着刚起的夜风,和白毛雪,也赶到了茶舍,随身还跟着两个身量、模样尽皆相同的少年郎。
一进大堂,杨浩源便脱下身上的皮甲,仔细的找了张茶桌放好,从门边的盆架上拽下几条干净布巾,丢给莫达、阿狸等人,又自取用了一条,用力擦着头上的雪水,笑着说道:“大家都到齐了啊,正好介绍两个军中的兄弟给你们认识。”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个样子一样,神色却大相径庭,一个神情自若,一个木讷、拘谨的少年,“这是刚刚由末叶将主,亲自遴选进我们啸风军里的俊才,前几日大人亲自下令遣给我当亲兵,先磨练着。
他们是双胞兄弟,兄长名叫许长始,弟弟叫许仲源,身世吗和我们差不多也都是孤儿长大,不过他们兄弟却有个好伯父养着,自幼就习得家传功法《始源经》,如今已经是十一品的武者,真正的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