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恭扭头去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长身而立,须髯无风自动,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却挡不住眼中那睥睨天下的精光。
寅将军等三兄弟多糙的汉子,在这个老头面前,竟然也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寅将军硕大的身躯,甚至在隐隐颤抖,这个老头是谁?
老头却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三兄弟摆了摆手,也不多话,自顾自大咧咧做到了大当家的位子上。
“没什么,刚好就在附近,听说我大唐的取经人路过此处,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谁想刚好碰到帮胡子闹事儿,顺手打发了。”
项恭一听,震惊不已,胡子只是闹事儿?还顺手就给打发了,这口气有点儿忒大了吧?
三兄弟听了,纷纷松了口气,项恭越发迷惑,这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寅将军等如此忌惮?
却听老头忽然话锋一转,丹凤眼微微一横,问道:“只是没想到我天庭派的将军寨,竟可以当做谢礼,随意送人啦!”
却见寅将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额头冷汗直冒,眉头紧皱,满脸的惊恐和纠结。
“喂,老头,你谁啊?人家的家事,轮到你来比比?”项恭有点儿看不惯了,虽然看起来你很牛,可干嘛要吓得人家跪跪跪的?
话一出口,项恭顿时觉得向后一个趔趄,差点儿仰面躺倒,回头一看,原来是跪着的寅将军,一脸尴尬加惊恐地拉着他的衣襟,嘴皮子都不敢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别乱说话!”
我靠,项恭脸上顿时一片阴霾,那么多胡子来袭,马上没命了都没见你怕过,干嘛怕一老头儿?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啊,家事……呵,寅荡,抛开我天庭派不说,我倒想知道,为何你要将将军寨拱手让与这么个初来乍到的毛孩儿?”
项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寅荡?他叫的不会就是寅将军吧?想着看了看寅将军的脸,果然一阵青一阵红,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寅将军看着项恭这时候还有心情笑出来,各种无奈,憋得老脸通红,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来。
这里的吵闹,早就惊来了整个将军寨的弟兄们,人们的目光都有些诧异,大当家的要让位,这可不是个小事儿。
太阳很烈,有人已经汗流浃背,深秋午后的阳光,似乎分外的炽热,一阵微风吹过,透过人圈,打在寅将军乱蓬蓬的头发上。
深吸一口气,寅将军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像是在独白,也像是在向众人倾诉,目光像是一直盯着项恭,也像是放空一切,没有焦点。
“他是初来乍到,连基本的江湖规矩都不懂,身手也不是多好,小体格子也单薄的很,长得又没我帅,还咬掉了我半块儿耳朵,为了救他,我差点儿死了个兄弟。”
寅将军每说一句话,众人都是肩膀一颤,李长庚更是满脸懵逼。
也是,这样一个人,不当仇人就是好的了,可事实却是寅荡死乞白赖要认人当老大。
项恭听了分外尴尬,过去的事儿还提他干嘛,好像多光彩似的。
“但是……”寅将军忽然语气一转,颤抖地指着项恭道,“他救了老三,就用一根骨针一根麻线,这叫本事。”
项恭嘴角一扬,没有那么夸张了,就随便缝缝嘛,又不是专业的。
李长庚一愣,看向项恭的眼神也稍稍有些变化。
寅将军似乎很激动,颤声说道:“他救了老二,宁可背负所有人的误会、辱骂、不恭、鄙夷和嫌弃,带着弟兄们安全下山,自己却只身回援拼了命救我,这是胸怀!”
嗯,项恭有点儿飘了,原来自己这么伟大吗?其实主要是怕寅将军挂了,守护将军寨的任务也不算完成啊,当时哪儿想过这么多?
李长庚细眼一眯,神色动容,稍显惊讶。
“为了救我,胡子们万箭齐发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立刻扑在我身上,用血肉之躯给我挡箭雨,这是仗义、是勇气!”寅将军挑着眉头逼问道。
项恭双颊一烫,大兄弟,我都不好意思说哦,当时确实是没想那么多啦,救人要紧啊!
李长庚这下是真的动容了,眼角余光瞥了项恭两眼,眼神中竟然多了几分欣赏。
“李舵主,您说过,咱们江湖上行走,靠的就是个义字,我该不该把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兄弟?”寅将军讲的激情澎湃,简直就是吼出来的。
“应该,应该……”有人失声喊了出来,李长庚却垂首不语。
寅将军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来一把扳住项恭瘦削的肩膀,“项兄弟,以后咱们就是过命的兄弟了,大哥让你来做这个当家的,你愿不愿意?”
寅将军的虎目闪着精光,项恭看了都不由动容。
刚要说话,却听李长庚沉声道:“寅荡,人的确是义字当先,可是你为了自己报恩,将门中分寨拱手让与外人,这也是你的义?”
“李舵主,我本来就打算上报分堂,介绍项兄弟加入咱们天庭派的!”寅将军趁机提出,期待地看着李长庚。
李长庚眯缝着丹凤眼,瞥了项恭一眼,竟然点了点头,说道:“若真如你所说,将这个臭小子收归门下也未尝不可……”
“喂,拜托你们二位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加入你们那什么见鬼的天庭派啦?我可是要陪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的!”
项恭百无聊赖的声音,让寅将军一惊,李长庚眉头一皱,众人不由纷纷静了下来。
李长庚能够当众发话招揽项恭,实在已经是难得至极,谁都没想到,项恭竟然毫不犹豫驳了两人的面子。
“李舵主,我刚刚说过了,他还年轻,初来乍到,不懂江湖规矩,如有冒犯之处,请李舵主看在将军寨的弟兄们面上,不要为难于他!”
寅将军看到李长庚皱眉的时候,就噗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地替项恭求情,项恭翻翻白眼撇撇嘴,说实话也叫冒犯吗?
如果天庭派真的是这样一个组织,那么不加入就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寅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项恭无奈,这爷们实在是小题大作。
“项兄弟,你别说话了成吗?”寅将军苦着个脸无奈说道。
“哈哈……”李长庚忽然大笑出声,“有意思,我李长庚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过如果哪天臭小子你觉得西去之路走不下去了,尽可以找到我天庭派任一分舵,报上我太白金星的名字,自然有人会出手相助的!”
李长庚长身而起,朝着将军寨外走去,项恭看着那道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蒙圈问道:“他是太白金星?”
没想到寅将军还没说话,李长庚忽然又转过身来,淡淡笑道:“哦,小和尚在太保家,算我送你份见面礼吧!”
李长庚说完,转身要走,临到寨门,侧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瞥了项恭一眼。
项恭又是一愣,却听寅将军忽然追问道:“项兄弟,你还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