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绿洲基地的过程,可谓一帆风顺。或许是因为早有人做足了功夫的缘故,由傅晓飞驾驶的重型卡车在越过边界时,不但没有把守达瓦共和国的军警前来检查,反倒是在道路两旁列队相送。尤其是在潘冠依照哈尔巴拉的指点,将一箱子罐装啤酒和一箱子香烟扔下车后,那些列队欢送的达瓦共和国军警,更是兴高采烈地朝天鸣枪庆祝起来
从车厢后看着那些哄抢着啤酒和香烟的达瓦共和国军警,傅晓飞很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哪儿还有一点当兵的样子?比土匪都不如”
像是对此类情景见怪不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哈尔巴拉朗声笑道:“以往都说第三世界国家发展迟缓、贫穷积弱,可要是跟这些非洲小国一比,那都已经算得上是人间天堂了!就达瓦共和国这种地方,当兵几个月、甚至是一年见不到军饷都不稀奇。有时候几乎连口粮都难以保证,只能靠着这些当兵的自己出去想办法解决!”
眨巴着眼睛,驾车前行的傅晓飞好奇地看向了哈尔巴拉:“自己解决?你是说靠打猎?”
眼睛盯着前方道路,哈尔巴拉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打猎?这破地方能有什么猎物可打?就算是偶尔能打到一些野物,那也不够这些当兵的塞牙缝的!所以你看路右边?”
看着道路右边一掠而过的一座废弃村庄,傅晓飞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这是他们干的?”
重重地点了点头,哈尔巴拉沉声应道:“边境线在这些人眼里形同虚设。一旦他们觉得有需要了,仗着手里有枪,他们会随意选择一个刚好被他们看上的村庄进行洗劫。除了抢劫粮食和少得可怜的一些值钱的东西,男人、女人和孩子,也都会是他们的战利品!”
从车辆后视镜中看着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村庄,傅晓飞感慨地叹了口气:“这要不是亲眼见着,谁敢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真要是这国家的环境都成了这样,咱们国家豁出那么大本钱,帮他们修建各种民生工程,岂不是会”
指点着傅晓飞驾车绕过了道路上的一处陈年弹坑,哈尔巴拉应声说道:“你担心我们国家做的买卖会赔本?”
皱眉思忖片刻,傅晓飞沉吟着说道:“赔本倒是不至于。以往咱们国家在自己都极度困难的时候,豁出去血本援建了非洲铁路,现在倒是能看得到红利了。那也就是说现在咱们国家做的一切,都是在谋划将来?”
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哈尔巴拉慢条斯理地应道:“国内的高速、高铁,还有其他的一些民生项目,在刚建成的时候,不是挺多人说这是劳民伤财么?可现在一看,咱们的远景规划比其他国家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或许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一时半刻看不出好处在哪儿。可等到了咱们儿孙的手上,现在做的一切,一定能起到足够的作用!”
言谈之间,重型卡车已经顺着崎岖不平的道路,驶入了一处并不繁华的小镇。抬眼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油料读数,傅晓飞转动着方向盘,朝着小镇内招牌高挂的加油站驶去:“得加点油了!通知后面车厢上的兄弟们注意警戒,这地方看着可不那么太平?”
伸手从腿部枪套中摸出了一支柯尔特手枪,哈尔巴拉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这还用得着你来知会?魔改方面你是大拿,舞刀弄枪的方面”
话没说完,傅晓飞已经从车辆后视镜中看到顾维肃抱着一支狙击步枪跳出了车厢,朝着街道旁一座破败得连大门都没了的老式教堂跑去。而在顾维肃身后不远处,抱着一支突击步枪跳出了车厢的包雷也如影随形一般,迅速抢占了老式教堂左近的一处较为坚固的废弃建筑物,担任起了顾维肃的近卫。
赞许地点了点头,傅晓飞驾车驶入了离教堂不远处的加油站中。重型卡车才刚停稳,几十名赤裸着身体的黑人小孩,已经如同闻见了血腥味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高举着双手朝驾驶室内的傅晓飞吆喝起来:“食物!食物!”
“水请给我水”
彼此间对望一眼,哈尔巴拉与傅晓飞同时摇了摇头,苦笑着朝那些一丝不挂的孩子吆喝起来:“走开!走开!什么都没有,赶紧走开!”
在哈尔巴拉与傅晓飞的吼叫声中,唐国铭也抓着一支自动步枪跳下了重型卡车后厢,尽量放轻了动作,将那些围拢在重型卡车周围的孩子驱赶开来。而在卡车的车厢后部,潘冠已经据枪摆出了警戒的架势,枪口直愣愣地指向了不远处街角探头探脑的几名青年!
在刚刚抵达非洲大陆之时,唐国铭等人也曾经出于人类本能中的怜悯,给那些围拢过来的可怜孩子散发一些食物和干净的饮水。可不等那些孩子将食物塞进口中,早已经在一旁窥伺的一些年轻人就会像军舰鸟从海鸥口中夺取猎物一般,凶狠地将那些孩子刚刚拿到手的食物和饮水据为己有,有时候甚至还会凶狠地殴打那些可怜的孩子。
一旦分发食物和饮水的人看不过眼前的这残忍一幕而加以干涉,一群早有准备的青年人便会将施舍食物和饮水的人围个水泄不通。在一片纷乱与吵嚷声中,方才那些看似可怜的孩子,会像行军蚁一般,异常迅速而又凶狠地将施舍食物和饮水的人驾驶的车辆洗劫一空!
吃够了这样的亏之后,即使是再有怜悯之心,面对同样情形之时,恐怕也得谨慎一二了
尽力将围拢在重型卡车旁的孩子驱赶开来,唐国铭伸手在车门上拍了拍:“尽快加油!”
利落地打开车门,哈尔巴拉敏捷地从驾驶室内跳了出来,迎着几个坐在加油站前面色阴沉的黑人走了过去:“把加油管道拿出来,给我们加满汽油!”
抬眼看了看身形魁梧的哈尔巴拉,一名身量几乎与哈尔巴拉相同的黑人壮汉,慢吞吞地朝着哈尔巴拉伸出了巨大的巴掌:“一千美元!”
显然是对这种近乎讹诈的套路习以为常,哈尔巴拉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柯尔特手枪指向了加油站旁的一具手摇式油泵:“你想再买个新的手摇式油泵?”
紧盯着哈尔巴拉的眼睛,那朝着哈尔巴拉伸出了巴掌的黑人壮汉犹豫了片刻,方才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四百美元!就这个价!”
狠狠地咬了咬牙,哈尔巴拉无奈地点了点头:“加满!”
依旧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唿哨,那身形魁梧的黑人招呼着几个同样懒洋洋的黑人,从加油站旁的一堆垃圾里拽出了一根输油管,再从垃圾堆中推出了一台手摇式油泵,有气无力地摇动起来。伴随着手摇式油泵手柄转动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干瘪的输油管总算是渐渐鼓胀起来。
并不着急将输油管塞进油箱口,哈尔巴拉先是伸手接了一些从输油管中涌出的汽油,在确定无误之后,方才将输油管塞进了油箱口中,眼睛却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紧了几名正在加油的黑人,手中的枪口也始终有意无意地指向了那身形魁梧的黑人。
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哈尔巴拉的一举一动,傅晓飞很有些好奇地探头朝哈尔巴拉叫道:“怎么个意思?加个油还这么剑拔弩张外带小心翼翼的?”
眼睛始终盯着那身形魁梧的黑人,哈尔巴拉应声答道:“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加油站都有两套加油系统,一套是真正的汽油,另一套里头几乎就是掺了点汽油的脏水!要是不盯着点,一旦车开出去几十公里后一趴窝,要不就是有人上来抢劫,要不就得付天价修理费!”
看了看始终保持戒备的唐国铭等人,傅晓飞不禁低声笑道:“看来你们吃过这样的亏?”
微微点了点头,哈尔巴拉应声答道:“刚来非洲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在这些方面吃了不少亏。要不是兄弟们身手都还过得去,恐怕饭馆还没开,就已经叫人埋在这穷山恶水了!行了,准备出发!”
扔下了几张钞票,唐国铭等人飞快地跳上了重型卡车。几乎是在一群黑人充满了贪婪欲望的眼神之中,傅晓飞迅速驾车驶离了荒僻的小镇。
目送着小镇在视野中渐渐消失,坐在车厢中的包雷长长地吁了口气:“头儿,你说这地方的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转头看向了脸色有些异样的包雷,唐国铭低声应道:“你指什么?”
用力甩了甩头,包雷沉声说道:“我在那些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是说人的眼睛里,总会有一些东西体现出来。高兴、悲伤,愤怒、怯懦,哪怕是顾维肃这种看什么都先找射击节点的人,他的眼神里也会有一些东西存在。可我看着那个小镇上的人他们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连绝望的神色都没有!”
抱着怀中的自动步枪,潘冠也是应声说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们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有点像是行尸走肉?或许他们为了能多活一天,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甚至能凶残到让我们都不敢相信。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我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微闭着眼睛,依靠在车厢壁上小憩的顾维肃猛地开口,接应上了潘冠的话茬:“他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就像是动物一样!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成这样不用我解释了吧?”
深深叹了口气,唐国铭叹息着应道:“完全无序的社会环境,几乎永无休止的战争,几乎匮乏到了极限的生活资料,让他们变成了这样。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他们也看不到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未来!一些看不到未来的人,眼睛里还能有什么?”
苦笑着点了点头,包雷闷声说道:“都说非洲是神秘大陆、未来的兴旺之地。可照着咱们到非洲之后所见而言,这地方差不多都有点像是末世小说里写的绝望荒原了。而咱们,就是在绝望荒原上行走的冒险者?”
依旧是微微闭着眼睛,顾维肃冷声应道:“不该有的廉价同情,最好少些泛滥!即使这地方是绝望荒原,我们也是在绝望荒原上行走的冒险者,至少我们是抱着希望在行走的!”
讶然长大了嘴巴,包雷难以置信地看着半闭着眼睛假寐的顾维肃,夸张地叫嚷起来:“老顾,你今天是不是鬼上身啊?说话说得多也就罢了,怎么还诗情画意一套套的朝外冒?抱着希望行走的冒险者”
不屑地冷哼一声,顾维肃索性紧闭起了眼睛:“对我而言,我以前和现在、以及将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我身边的人经历同样的生活,感受同样的绝望!为此别说让我成为冒险者,就算是让我头生犄角、肋长双翼,嗜血如渴、嚼骨吸髓,我也不在乎!”
显然是听懂了顾维肃话中含义,唐国铭等人全都微微点了点头。而在驾驶室内,哈尔巴拉已经指点着前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建筑群,很有些兴奋地大叫起来:“绿洲营地,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