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地走了很久,一行人终于进入了河东的地界。
越向东走,周围就越发荒凉。虽然相较于很多地方已是百里无人烟的北方还是好了不少,但在萧靖看来这里的景况甚至还不如他逃难的时候。
就算地方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也不至于让河东在短短的时间里衰落成这样吧
看到他眉头紧锁,夏晗雪忍不住温言道:“夫君也不必太忧虑了。这才刚进河东,往前走有不少府城、县城,总会有繁华些的所在。”
萧靖摇头道:“夫人不必劝慰为夫了。当年大旱时你也是沿着饿殍遍野的官道一路走来的,那时的河东可曾如此凋敝不说别的,咱们眼下要找个投宿的地方都难哎。”
听到他的话,夏晗雪沉默了。
萧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有些糟糕。
看来陈仲文所言非虚,这几年里河东一定发生了不少事
不多时,天色渐渐变暗。夜幕一个时辰后就会降临,如果届时再找不到合适的住处,萧靖等人今晚就不得不在野外过夜了。
好消息是:车队里搭帐篷的物资一应俱全,随从中也不乏安营扎寨的好手。
不过,这几天秋意渐浓,夜晚更深露重时队伍里的不少人都要受冻;所以萧靖还是想尽量先找到住处,不愿轻易宿在野外。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见住处无望,萧靖不得不让人做野营的准备。
恰恰在这时,下属把一个人领到了他的面前。
“萧公子,县尊大人前两天就听闻您和夫人快到本县的地面了,特意派小人在此迎候大人他一早就让县里的大户人家腾出了一座别院,专门供您下榻那地方不远,您且随我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
来人点头哈腰的极是殷勤,萧靖则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听他说着,表情淡然。
虽然夏家这个名号比较敏感,但怎么说萧靖也是一条过江的强龙,无论是想亲近夏家的人还是对夏家有所防备的人都不能熟视无睹,起码要做些什么来结个善缘。
于是,这一路上整个队伍受到了不少照应,类似的情况再寻常不过。
那人说完了一大通话便乖乖地站在旁边等候吩咐。萧靖沉吟片刻,道:“若萧某没记错,本地的县尊应该姓万吧麻烦转告万大人,就说这次我和夫人出行乃是私事,实在不好惊扰地方,他的一番好意萧某心领了。不过话说回来眼看天就要黑了,萧某还是要寻个住处,不知贵县的驿馆可还有地方”
大瑞立国已久,各地官驿的管理其实都有所松动,但即便如此这年头的驿馆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住的。萧靖此行不算因公出差,想入住还真需要人家通融。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住进这种地方惹人非议,所以之前在路上一直是找客栈投宿。
来人面露难色,道:“回公子的话,当下这时节在路上走动的人不多,驿馆倒是空着大半,只是条件比大宅子差了不少,怕您会住不惯”
无论他费多少唇舌,萧靖都不可能听从他的劝说:谁会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进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私宅
“萧某又不是多娇贵的人,只要有个地方歇脚便好。”萧靖笑道:“不过,按规制在下可不能带这么多人住进驿馆。足下若有心关照,不妨帮我手下的兄弟们寻个住处,如此萧某便承你的情。”
那人本想再坚持一下,可他知道自己实在说不上话,因此也不敢违拗萧靖的意思。
一番商议后,他留下几个人照应,自己骑上马匆匆赶回去安排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萧靖已然身处驿馆,而知县万大人从手下人带来消息开始就候在这里了。
“萧某多有叨扰,有劳了。”萧靖感激地行了个礼,道:“短短时间里连我的属下都能妥当地安置到附近借宿,万大人做事果然利落。萧某在此保证,夏家人绝不骚扰百姓,走时还会留下银钱,断不会让大人为难。”
万大人面有得色地了摆了摆手:“过誉了,这些都是小事。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足下尽可直言。”
他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萧靖不仅不缺钱,身边还有如花美眷,很多人想拍他的马屁都不知该从何入手,今天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可是尊大神,否则他堂堂“百里侯”也不用纡尊降贵的亲自跑来驿站
萧靖微笑道:“萧某等人不过是路过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大人不必多费心。”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一阵,气氛甚是轻松。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有点困倦的萧靖正准备送客,谁知万大人忽然换了副神情,面带忧虑地道:“本官此来还有一件要事,尚没有对足下说及。”
“哦”萧靖打起精神郑重地道:“县尊请讲。”
万大人的神色几番变换,踌躇了一小会儿方才道:“公子若要继续东行,本官有句良言相告:当下河东地方不靖,一些地界盗匪丛生。即便夏家护卫众多,足下也不宜以身涉险。
依本官看,不如先从此处向北走一百里,至宏泽县境再折道向东。这条路虽然绕远,但城邑多些,路上也更安全,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萧靖“嗯”了一声,继而若有所思地道:“若真如大人所说,那岂不是咱们所在这泉溪县也不太平”
万大人不由得苦笑道:“不怕公子笑话,地方不靖的当然也包括本官治下。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谁不想在任上有所作为只是哎,清剿贼寇需各地协调行事,本县也是有心无力啊。
这也就是萧公子至此,本官才愿多说两句。万一足下有个好歹,谁都担待不起若换了别人,本官才不愿自曝家丑。话已至此,还请公子慎之。”
萧靖用心琢磨着这番话,心头很快就有了计较。此时万大人起身告辞,萧靖也随之站起并拱手致谢道:“县尊一番金玉良言,萧某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