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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汗出如浆

    听到问话,陈仲文并没有半点慌乱。因为,这是父皇第二次问起此事了。

    一年前,陈伯锐就得知了他有时会去报社工作的事。

    “回父皇,尚可。”他平静地应道“儿臣平日里以学业为重,再加上父皇给分派了差事,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报社那里。”

    这番应答可谓中规中矩,虽然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至少没什么错处。

    陈伯锐瞟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些朕自然知晓。朕想问的是,之前交待的事你可还记得”

    垂着头的陈仲文轻轻合上双目,又在几个呼吸间睁开了眼睛。

    之前那次,父皇曾提出让他留意报社里的种种,他当然把这话记在了心中。

    “不敢或忘。”陈仲文正色道“父皇如若垂询,儿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伯锐看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道“既如此,文儿不妨说说看那萧靖为人如何报社可有不合规矩之处你在里面又做过什么”

    陈仲文坦然道“回父皇,那萧靖是个性子平和的人,虽是社长却也没什么架子。无论对儿臣还是其他人,他都能一视同仁,与之相处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其人读过的经典不多,对诗词歌赋之道也然没有半点头绪,但其行文自成一系,也算有几分才学。报社建立这几年,为京城周边的各州县做了些修桥补路、扶危济困的事,再加上镜报曾为人主持公道,所以萧靖的名声是不错的,在一些地方甚至有善人之名。

    说起不合规矩的地方,儿臣并未亲眼看到什么。报社颇有章法,不仅有严规约束众人,编辑、记者亦较有操守,和那些哗众取宠的小报然不同。父皇可能也听闻过,镜报至今未有攻讦朝政或危言耸听之举。

    硬要说不合规矩的话,记者需要在乡间行走,个别时候或许有些听人墙根之类的权宜之举,但坊间闲汉也不外如是,此事并不触犯律法,算是无伤大雅。

    儿臣在报社的时日不多,一般就是做编辑的差事,主要是遴选各处的新闻,做些编校后择其优者刊载于合适的版面。此事最是寻常,却也是报社不可或缺的工作。常做编辑,人的眼界会更加开阔,亦可从看似微末的小事中以小见大,找出许多原本看不到的大义来”

    陈仲文侃侃而谈,陈伯锐在上面静静地听着,时而会露出思索的表情。

    听到后来,他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

    待陈仲文说完,陈伯锐轻吐了口浊气,似笑非笑道“如此看来,皇儿对报社甚是喜爱啊。”

    陈仲文的身子猛的一震,心中暗暗生出了悔意。

    父皇的口气很不一般。

    适才说起镜报的事,自己是不是多说了什么不便说的,抑或是带上了些本不该有的褒扬之意

    念及于此,他慌忙拜倒,高声道“父皇明鉴,儿臣都是据实而奏,既不敢欺瞒父皇,也不敢为镜报文过饰非。或许是儿臣在那边的日子不多,所知不够详细,又或者是疏漏了什么,抑或遭人蒙蔽”

    陈伯锐静静地听着他急切的自辩,最后莞尔一笑道“皇儿不必自责。如你所说,你知道的兴许不过是一鳞半爪,但朕唤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按自己所思所想畅所欲言就是。”

    陈仲文的额头现出了汗珠。他口中称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着对答的时间长了腿脚又一次变得麻木的缘故。

    “皇儿在报社时,可曾发现萧靖与百仙教勾结的蛛丝马迹么”

    陈仲文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终于要说到正题了么

    萧靖入狱的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陈仲文前几天即有所耳闻。他心知父皇召见必是为了此事,但不知道为何对方绕了个很大的弯子才问到了这里。

    “回父皇,儿臣并未发现蹊跷。”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陈仲文的措辞都是字斟句酌的“萧靖对儿臣没有避讳什么,至少在做事的时候,儿臣能看到其一举一动,实无可疑之处。

    报纸在选题时也刊载过批驳会门诈取钱财、聚众滋事的文章,依儿臣看来,萧靖至少在表面上并不像是会和教匪沆瀣一气的人。”

    点到为止地说到这里,陈仲文马上闭口不言了。相比之前的答对,上面这段话没什么感情色彩,应该不会犯忌讳。

    被严厉的父亲吓得不能自已的他倒也想说些可疑之处,但是在没发现什么的情况下总不能胡编滥造,万一谎言穿帮,父皇一定会雷霆震怒的。

    陈伯锐没答话,似是在静静地思索着。过了良久,他才平和地笑了笑,道“朕有些乏了,皇儿先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陈仲文连忙告退。才倒退着走出两步,陈伯锐忽道“过些日子朕或有闲暇,到时会去你母妃那里走上一遭。”

    陈仲文深深施礼道“谢父皇。”

    陈伯锐微笑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且去吧。”

    陈仲文又施一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在某个角落停下了脚步。一阵冷风吹过,早已汗出如浆他浑身一激灵,随即整个人像脱力似的靠在了最近的廊柱上

    偏殿里,陈伯锐放下了刚刚拿起的奏折。

    小黄门已经离开了,殿内看上去只有他一人。起身走了两步,他忽然开口唤道“宋迁。”

    角落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有人从不知什么地方闪身出来,如同鬼魅般应道“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陈伯锐在原地踱了几步,问道“适才文儿之言是否属实”

    宋迁以低沉又带着几分阴冷的声音应道“回陛下,乐陵王所言与老奴所探知的并没有出入。那萧靖的心思虽然不小,眼下却还算安分守己,没有逾矩之处。”

    他用力咳嗽两声,桀桀怪笑道“若非如此,陛下又怎能留他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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