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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百里军阵一日泄

    榆中叛军阵形大乱,他们可不像汉军仰仗营寨,他们只有接天连地的营帐,连一堵木墙都没有。赵云挑杀程银、钉死候选、刺翻马玩、砸死李堪、射死梁兴,转眼便只剩在一旁掠阵的阎行尚在人世,谷口前线耀武扬威的羌兵骤然便哄叫声此起彼伏!

    死的这些可不是十万羌兵中择选出的勇士,倘若将十万叛军比作鲜卑人檀石槐在世时的大联盟,这些人便全都是左右部帅,正经的中流砥柱,却在转眼之间被杀个干净,甚至说死十个阎行对韩遂带来的损失都比不上死去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因为在这几人身后,代表着凉州诸地对韩遂起兵的支持,也代表着这些人身后数目庞大的军士,少则数千,多则上万!

    若落到赵云头上,他挑杀诸多叛军大将对敌军造成的惊骇,实际上也就只能影响阵前数百乃至上千军士,况且这些人中也并非人人都对他畏惧的。赵云便是在勇,也不过一人而已,与他们从榆中谷口到金城东部绵延百里的军势又算得了什么?但扰乱叛军的活计,恰恰就是这些人帮赵云做了。

    “将军全被汉将杀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滔天的声浪自榆中谷正中向西蔓延开来。太多人看不见阵前发生的情况,也不知是发出第一声疑问,接着阵中夹杂着羌语、汉话的回答便此起彼伏,接着便有更多人因扰乱的讯息而听不真切,继而交头接耳地发问,声浪一重比一重大,直至不需要发问。

    因为所有回答声经过最初的扰乱后,最终都趋于一致——“将军被汉将杀了!”

    最开始只是说‘将军全被汉将杀了’但到后面,短短百十息便成了‘将军被汉将杀了’,虽说前者与后者并无太大区别,但对失去主心骨的叛军而言,区别可就大了去。

    梁兴被汉将杀了吗?杀了!候选被汉将杀了吗?也杀了!那阎行被汉将杀了吗?没听见人家被汉将杀了,那肯定是死了!

    再到后面,军卒相互发问,“前面怎么了?”

    “将军被汉将杀了!”

    “将军不是在后面?”军卒疑惑着回头望向属于他们部落的长幡大旗,仍旧林立,却不由分说地被袍泽推涌着向后撤去,“咱家将军被杀了?”

    这一乱,便止不住了。

    如何制止?就算那些还活着的首领也不能止住汹涌的人潮疯狂后撤,哪怕嗓门再大也只仅仅能止住身旁百十人,这对他们庞大的军队而言不过杯水车薪,最终也不过只是被推着走罢了。

    阵前赵云斩杀诸将,转而将目光望向仍旧策马兜转的阎行,他看见阎行紧攥着铁矛,却不敢上前……天可见怜,阎行就是再勇武,换了天下任何一人,此时此刻谁敢直面赵云兵锋?

    转眼好似切瓜砍菜般杀戮诸将,阎行这会儿倒是记起自己本身职责,掠阵。对,就是掠阵!他的使命并非上阵厮杀,而是为诸将掠阵,眼下诸将都死光了,哪里还需要掠阵?

    当即勒马,回望赵云一眼,矛尾狠狠扫在马臀上拍马便朝本阵回走。

    这时赵云也听见敌军阵前泛起的巨大骚乱,当即拨马回走,至营寨之下举枪高声呼道:“汉军何在,敌军士气已溃,何不出城追击!”

    高声呼喝数次,其实不必他呼喊,营寨上立着的马腾等人早发现敌军阵前乱象,马腾返身朝寨中大呼,指着寨下等待的数百骑兵高声道:“伯瞻,速引骑兵随赵将军冲阵杀贼!”

    营寨下是马岱率领的数百马氏骑兵,有马氏亲族也有家兵,四百余骑皆为骁锐,是马腾先前听到杨阜让他发兵救援赵云时备在寨内,以防随时救援赵云的……心中就是再对赵云有所期待,阵前厮杀到底凶险,如今能实打实单挑击败阎行的汉军大约只有赵云一人,马腾是万万不敢再让赵云有所损失。

    否则韩遂再派人斗将,他们便只有龟缩营寨一途可走,到那时候士气低落便无法遏制了!

    随马腾一声令下,寨门大开,谨遵叔父号令的马岱扬矛高呼,引精骑鱼贯而出,紧紧跟随赵云前驱冲向敌军谷口阵势;不过这仅仅是前军罢了,马岱冲出营寨的同时,各部兵马皆整备军械,仗赵云杀败敌将引发的敌军大溃纷纷杀出。率先前驱的便是自寨墙上一跃而下的马云禄,一身银甲攥着铁矛在阵中疾呼,抢来部下一具兜鍪扣在头上,引军直追赵云而去。

    汉军气势大盛,叛军士气却一泻千里,韩遂自听闻赵云挑杀程银时便大感不妙,程银是一部首领,他部下汉羌军势足有七千,起初韩遂担忧的并非是程银的死,而是担忧程银死后他的部众会引发叛军中诸多首领的抢夺猜忌。这不是空穴来风,叛军首领相互抢夺兵马是由来已久,当年韩遂便靠着杀死北宫、李文侯、王国等人取得叛军首领的位置,他担心此事也并不让人意外。

    不过很快韩遂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种麻烦赵云全帮他清理了!

    一骑传令刚再韩遂眼前报告程银被赵云刺死,紧跟着便又来一骑悲道:候选被赵云杀了。这个眼泪还没掉下来,又一骑言说李堪被赵云砸死,接着马玩、梁兴……转眼之间,竟是连杀数将!

    韩遂在阵中盘算着,如此一来,岂不是说还在阵前的只剩阎行了?

    就是再有电转的心思,却也无法在此时惊慌失措下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而短短百十息的迟疑,令韩遂错过最好的整军时间,接着等待他的便是己方前军大溃!

    恐慌向瘟疫般蔓延,后面被堵在谷中的军士尚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前军像发了疯般地哭爹喊娘向后阵涌来,就是督战队都没有用,九成九的人都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逃跑。见此情景韩遂大急,只得愤恨地看着东面,投鞭厉声道:“命阎行率前军断后,传令各部首领稳定军心,后撤……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