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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夜攻纥升骨

    纥升骨城守不住,这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笑话。哪怕单凭一道护城河,城中只要有一千守军就能高枕无忧地向城下抛洒箭矢击退敌军。

    即便汉军拥有二十架怪异的石砲,能暂时压制城上守军一阵,但当他们拿出火矢射击石砲后攻城军队一样只能潮水般撤去。

    石砲的杀伤固然令人恐惧,但归根结底射程上完全被弓矢所压制。

    想通了这个问题,守城并非难事。

    但出现逃卒也是无法制止的问题……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事情,尤其在相对封闭的围城之下,尽管仅仅一日,一万余兵马在城外围困的架势死死地压在每一名高句丽士卒的心头,令人不堪重负。

    下午,数百米高句丽士卒由吊篮出城,在城下挖掘汉军堆积在护城河中的土石,潘棱部不甘示弱,当即自睡虎口出击直奔城下,与高句丽军搦战。

    尽管有城头箭雨的侵袭,但潘棱部就聚集在城下四百步,朝护城河外侧的高句丽兵不断射击,骚扰其无法专心清理护城河,最终只能撤回城上。

    当天夜晚,得到良好休息的汉军再度集结,十九架石砲涂满厚实而僵硬的泥浆,由背负着土石的度辽营押着缓缓推至城下,对城头丝毫不逊于晌午的攻势,开始了。

    数以千计的度辽营将士振臂高呼,挎着刀剑稳步迈向城下护城河,十九架石砲以排山倒海的阵势被士卒簇拥着推向护城河近畿,伴着度辽营将士器械心里拽动缆绳,飞石怒吼而出砸向城头。

    有过晌午应对石砲的经验,守城的高句丽兵将士早就备足了火油与箭矢,在石砲发射之前便将绵延不绝的火箭抛射而下,不但集火射向石砲,亦以杀伤操作石砲的士卒为目的,瞬息之间数百支火矢便抛向城下石砲阵线之中……首当其冲的十九架石砲近乎在抛射出飞石的同时,便各个插上数支火矢。

    一支火矢的威力对大型原木制成的石砲能够忽略不计,但积少成多,何况每支火矢上浸着煤油的布条成为最好的引火之物,持续烧灼着石砲的木架。

    但显然燕北军的将士并不为此感到担心,厚实的泥浆在夜晚无法被城上高句丽兵所知,他们只能看到火矢插在石砲之上便齐声发出欢呼,接着重复在石砲重击下的抱头鼠窜。

    随着石砲抛出巨石的震动,每一次击发都有大量带着火矢的泥块坠下,周围带着大盾的敢死之士便趁着这个时机以背篓中的泥浆再度涂抹在裸出的木架之上,给石砲披上厚厚的甲胄。

    不惧火矢。

    尽管或是无法伤害到石砲,但这的确给不明就里的高句丽军带来激昂的士气,甚至在黑夜之下他们也看不见有多少石块朝自己飞过来……未知有时会给人带来恐惧,有时也会使人无谓。

    高句丽军士明显比晌午时更加勇敢,不间断的火矢不断抛洒而下,即使顶着石砲的攻势也没有丝毫减弱。

    额头绑着白色包扎的高句丽世子伊尹漠在下午醒来后便强撑着身子向各级将官下达专门针对石砲的守城策略,准备更多的火矢与火油,同时发动民夫在城中挖掘地道……尽管汉军尚未有丝毫夺取城头的迹象,但伊尹漠已经做好巷战的准备。

    汉与高句丽的战斗不同于往昔燕北在中原或是在幽州冀州和那些敌人的战斗,甚至高句丽人的心态也与汉人不同。

    就燕北部下众多谋士武将的心思,即便战火烧到辽东最大的城池襄平,他们也未必愿意死守。其实很多时候一支军队是有什么样的军魂,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首领。

    好似燕北这种始终将部众性命视为至关紧要的人,他们军队也是同样,从将军到谋士,无人去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即便襄平丢了,他们再去周围抢一座城池即可。以度辽将军燕北的声望,想要幽州得到一座城池,这是能够传檄而定的事情。

    可伊尹漠的心态不同,上百年前,他的先祖从汉人手中夺走整个玄菟郡故地,随后无数句丽族人舍生忘死地与汉人奋战,才终于使得他们拥有了立锥之地。数百年来,高句丽与汉人的战争从来不曾停止。

    汉朝皇帝将高句丽视为叛逆的属国,从来不曾重视;而高句丽则将自己视为独立国家,与汉朝,是邻国大敌的关系。

    从新朝皇帝王莽改高句丽为下句丽,发动战争;到汉朝度辽将军桥玄率军东征北讨;再至如今借汉朝内乱形成军阀的度辽将军燕北,高句丽与汉朝的纷争从来不曾停止,即便时战时和,但那些少有的臣服也仅仅是为了积蓄下一次反抗的力量。

    这与句丽族人坚贞不屈没有丝毫关系,他们反抗是因为他们恐惧,汉朝始终有着能够将他们一战灭国的能力;但是反之,高句丽却只有自保,或是敌对辽东郡、幽州的能力。

    稍有差池,家国夷灭。

    伊尹漠已经无路可退,丢掉纥升骨城,至国内王城一马平川,失去千山山脉的保护,即便父王伯固能够在国内城组织起各部大加调派兵马与汉军决死,甚至击退汉军……王城近畿上万顷良田皆会被战火毁坏,秋季颗粒无收,致使北面与扶余国作战的将士得不到冬季充足的补给。

    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说高句丽人还有丝毫退路,那这个退路就是在纥升骨城之下,挡住汉朝的攻势。

    “能以城据守,则据守;城毁不能守,则巷战;街巷毁坏,则死战!”伊尹漠在城头挥舞着长剑,对周围躲藏头飞石的士卒鼓舞着士气,举着火把高声道:“此战,望诸君与纥升骨城共存亡,我与诸君共存亡!”

    对很多人来说,死是件即为可怕的事情。

    但有些时候,对有些人而言,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伊尹漠深知自己挑起此次汉与高句丽的战争,即便再是一心报国,若输掉这场战争终究也会使他成为高句丽国的罪人。

    这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土方之上,燕北跪坐高台眯着双眼望向火光闪烁的城头,从他的位置看向纥升骨城,只能见到密集的火矢曳着美丽的线成片落在城下的阵势当中,每时每刻,都有自己麾下的士卒中箭负伤或死去,这都是可以预料的。

    “奉孝,不出所料,高句丽军士在夜晚士气更加振奋,一心想要烧毁石砲。”燕北没有转头,悠悠地说道:“太过专注一件事,会令他们忽略其他看起来暂时无关紧要的事情,传令击鼓,让潘棱与赵威孙部前进吧。”

    为了防备高句丽人的火矢,度辽部的将士携着大量的泥浆,反复涂抹石砲。这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防护住石砲,但只要能让石砲尽量多牵制一段时间就够了。

    火矢,确实没有太多万全之策。何况有的方法太过消耗人力物力,在目下也是得不偿失的。

    此次作战,是石砲在燕北手中攻城时初次使用,能够得到不错的效果这就已经足够了。仅仅二十架石砲便能达成如此战果,已经出乎燕北的预料,他甚至能够想象在将来与公孙瓒、袁绍等人角逐中原时,若他能够在一场战争中调用百架甚至更多的石砲,那会是何样的情形。

    至于今夜,石砲不再是主角。

    土石才是。

    轰隆的战鼓自土方响起,蛰伏于度辽部之后的潘棱部与赵威孙部登时沉默着在黑暗的掩护下快速朝护城河奔去,他们的军队中有步卒有骑兵,没有谁带着兵器,那些人背或是马背上载着木篓堆满了碎石与土块,连火把都不举便冲向护城河。

    在那些堆出几尺长的土道中不断倾倒土石。

    一次,一次,再一次。

    士卒往来飞奔,随军的民夫则在后部不断挖出木石,整个下午的劳作使得军士有足够的石料,借着夜色朝城下往来循环着固定的使命。

    石砲仍旧不断朝城上抛射石块,城上有些地方甚至因持续不断的轰击而被砸出豁口,大块的砖石与土块脱落而下,成为搭上云梯极好的缺口……只是在护城河的围绕下,云梯根本无法毫不费力地搭上城头。

    “今夜之后石砲或许只能留下十架。”燕北带着轻笑说着,若说没有丝毫心疼肯定是假的,但这样的代价是他能够承受的……攻城的时间越短,死去的士卒越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燕北叹了口气道:“明日,应当会死伤很多人。”

    今夜照着将十架石砲全部作为诱饵,两个时辰里兴许能在护城河中搭出几道浮桥,待到明日便能搭上云梯冲上城头……那才是攻城中最惨烈的战事。

    “将军,明日便能攻城了吗?”坐在一旁拽着两张蒸饼混着大酱大快朵颐的典韦抬头,放在蒸饼道:“属下请命攀城,放吊桥!”

    “典君要出战?”燕北想了想,典韦在自己麾下还未真正出战过,这倒是极好的机会,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道:“也好,那明日便由典君率众先登,放下吊桥,为我军夺下纥升骨城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