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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先休息吧!”安注视着倪蕊的双眼说道,“这个方向,我已经大致可以猜到倪雯去的地方了!”

    倪蕊看了安一眼,她实在太疲倦了,从进入希利尼尔山之后,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在刚刚面对怪物的时候又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就算安不说,恐怕倪蕊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安这边话音才落下,倪蕊便已经缓缓睡去,安看着熟睡的倪蕊,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至少基本的信任是得到了。

    卡纳尔密林的夜晚是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区域之一,安和倪雯在离开石碑村的范围之后,便有了非常深刻的体会,这还是在四周一直都有大量士兵搜索的情况下,两人依旧可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这些视线充斥着贪婪与嗜血的渴望,要不是两人身上拥有守护者的气息,恐怕那些家伙早就对两人发起攻击了。

    现在,安与倪蕊躲在小丘的凹陷,倪蕊的骑士们也没有再出现,一直到天色渐渐明亮,也没有再听见任何动静,安从空气中得到的消息无不充斥着血腥与暴虐,其中一部分是倪雯的杰作,剩下的,恐怕就是那些被阴影盯上的倒霉鬼了。

    “醒了?”安见倪蕊动了一下,便开口问道。

    “嗯!”倪蕊脸颊有些泛红,她为自己昨夜毫无防备的昏睡而感到羞愧,“我们可以启程了!”

    安歪着头注视了倪蕊一会儿,发现倪蕊身上的英气少了许多,倒是更倾向于倪雯之前一直说的温柔的姐姐的形象了,可能是因为身边没有部下,自然也没必要太纠结形象吧?

    “好的,我们走!”一直到倪蕊歪过头,以躲避安的视线,安才缓缓起身,然后拭去身上的泥土,却发现倪蕊一直坐在原地没动,这才会意的笑了笑,朝倪蕊伸出右手,“别逞强了,你那个姿势,一整个晚上腿一定麻了!”

    倪蕊瞪了安一眼,才接过安伸出的手,结果站是站起来了,但双脚却使不上力,正面就扑进了安的怀抱,安本来想躲的,却又发现自己身后是一个水洼,便只能站定身躯,让倪蕊扑进自己怀里,却没想到倪蕊竟然半空换了个姿态,一拳打在安的胸口,猝不及防安向后一个踉跄,弯着腰半天喘不过气。

    而倪蕊则径直扑向了安身后的水洼,肮脏的泥水溅得倪蕊浑身都是,倪蕊也就这样坐在水洼中,半天回不过神,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就在安上前想要搀扶倪蕊的时候,倪蕊突然哭了起来,泪水不停的从眼眶中涌出。

    “你以为我想要杀死村民吗?”她流着泪对安吼道,“我只是想要救出倪雯而已,我也不想杀死席梅,但那些我根本管不了,你们知道我如何思念我的妹妹吗?你们知道我在得知村子被屠有多绝望,见到倪雯后又有多高兴吗?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就知道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权利,你们不关心任何人的死活,只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

    哭泣中,倪蕊就好像受尽了委屈的少女,将自己从返回希利尼尔山之后的遭遇,全都吐了出来,前边安还能知道一些,到了后边,安觉得倪蕊好像就只是一味的在宣泄。

    如果是倪雯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安倒是有些办法,最不济他也可以抱住倪雯,可现在在安面前的是倪蕊,安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倪蕊身边,面容上尽是无奈,对于世界的恶意,安比倪蕊更深有体会,但安终究没有见过倪蕊所见过的,遭遇倪蕊所遭遇的,所以想要开口安慰,也找不到突破点。

    这样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倪蕊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她默不作声的从水洼中站起身,“到那颗树的后边去——”她对安低声说道,安按照倪蕊的指示做了,之后便听见身后铠甲落地的声音,等到倪蕊回到安的面前,已经是一身褐色塑身皮甲,只有脚部以及手部还保留着护具,其他部位的护具已经被卸下。

    随后,两人便开始在安的带领下往猜测的地点行走,一路也还算顺利,在安的力量的辅助下,几乎没有什么野兽或者毒物袭击两人,却也正如安所猜测的,两人大约走了半天左右的时间,便见到了倪雯留下的血迹,在血迹的周围还有猛兽活动的痕迹,恐怕也是被血迹吸引过来的。

    “小心,我们要沿着血迹走,这一路我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猛兽或者怪物袭击我们!”安抽出西方之炎,倪蕊也会意手握剑盾,虽然两人都精神紧绷并小心谨慎,但行动上却快了许多。

    两人这样又行走了两个小时左右,路上安顺带猎了一只兔子,两只野鸡,就现在安的味觉,竟然有股想要生吃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在休息的时候将三只猎物清洗干净,然后用木头串起来烧烤。

    然而即便是烤熟的,现在安的味觉和常人已经天差地别,在被坑了一整只半生的兔子之后,倪蕊最终还是夺过了安的烹饪权,将其烹饪为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全部吃掉,而安此时算是彻底明白,自己恐怕已经基本上告别人类的美食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悲哀的事情吗?

    下午三点左右,两人再次启程,这次倪蕊也认出了前进的方向,但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随着两人越来越靠近石碑村,路上的血迹就越来越明显,大约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两人便已经回到村子的入口,然而紧接着,神奇的一幕便诞生了,村子的村民就如同以往一样,来来往往,谈笑风生,村子的建筑也丝毫没有烧毁的痕迹。

    “哎呀,巫师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是找了您许久!”这时,之前被吊死在村子入口的猎户兄弟首先发现了两人,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没关系,他们没有恶意!”见倪蕊紧张的模样,安生怕倪蕊举起剑就要挥砍,赶忙制止道,“它们只是过去村民留下的执念,卡纳尔密林的夜晚本身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谜团,但相信我,他们没有恶意!”

    随后,安将目光转向走到村子入口的伊近伊远两兄弟,“你们见到倪雯了吗?她应该先一步回来了才是!”这时,安才发现,伊近伊远只是在入口停驻,而没有来到两人跟前,这也就进一步证实了安的猜想。

    “倪雯啊,她在回来之后,就哭着跑回到您的居所了!”伊近对安说,“您也知道,我们已经死去,对于倪雯的状况也爱莫能助!”说到这里,全村的人都将头歪了过来,安能从他们表露的情感中感受到浓郁的关心与善意,“抱歉,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

    面对着村民们的善意,倪蕊的肩膀微微颤抖,她垂着头,目光注视着被明月照亮的大地,“倪蕊,是倪蕊啊,那时候真是对不起了!”在与安打完招呼之后,村民们也聚集了上来,他们见到了微微抽泣的倪蕊,发须皆白的村长在倪蕊身前站定,“我们知道我们的行为并不足以博得你的原谅——”

    “额——我和倪蕊还是先去看看倪雯的状况吧!”就在这时,安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便打断了村长的话,牵着倪蕊便往自己之前居住的屋子走去,倪蕊默不作声的跟在安的身后,晶莹的泪水已爬满脸颊。

    “吼——”在两人靠近屋子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非人的咆哮,紧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安与倪蕊的跟前,她的口中还残有不知名的鲜血,双眼也猩红一片,在月光的照射下,浑身散发着不祥的红色光辉。

    安对倪蕊点点头,两人便从左右开始包围倪雯,却不料倪雯的速度比两人想象都快上许多,仅仅一个照面,便将握着盾的倪蕊击飞出好几米,而安也只能勉强挡住倪雯的攻击,却也无法予以反击。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击退两人后,倪雯突然又逃回屋子,口中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安先去到倪蕊的身边,想要搀扶倪蕊,却突然被倪蕊的剑刺穿了腹部,安捂着自己的腹部,抬头却只见到倪蕊邪魅的笑容,“这一刻我已经等了许久许久,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话音未落,倪蕊举起剑便要斩下安的头颅,却被安连滚带爬逃开。

    村民在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想要上前帮助安,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所束缚动弹不得,而这个时候,屋子中的倪雯又突然冲了出来,锋利的爪子径直命中狼狈逃窜的安的胸口,被击飞的安撞上村子中心的雕像,将雕像都撞得粉碎。

    躺在地上的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碎了,嘴角的鲜血也止不住的往外淌,心想自己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就连迎面而来的倪蕊和倪雯的身影都渐渐变得缓慢,最后定格,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所有的重担都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在这样几近死亡的时刻,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