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有一点我要提醒诸位,若是你们没有典韦华雄那般武艺,就给我缩在后面好好指挥打仗,别学潘无双那厮,功利心切,把自己丢到哪儿都不知道,出发后,攻略云中、代郡、定壤的三路记好,城要拿下来,人也要完整的回来,别出了事,又让我来救。还有……那边的也是汉人,能说服劝降就不要硬打,如是对方脖子太硬,就给我让他们明白……”
“……没有刀砍不断的。”
这一天,由一万多人的幽燕老兵扩编的三万士卒算上牵招那一支黑山骑共三万两千五百人,再加上民夫、工匠、医匠共近六万人,大大小小驮载辎重的辕车就有两百多辆,在官道上吱嘎吱嘎的响着前进,蜿蜒出数十里,灿烂的天光下,无穷无尽……
下达出征命令之后,众将俱领命离开,公孙止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目光停留着长案上那张布帛,上面记载的字迹内容有许多,然而此刻最让他心里有些顾虑的是那条加封为幽州刺史的话,这该是任红昌或者河东卫家在朝廷里的人在背后添了一把火,加封不如说是想要把公孙止架在火上灼烤。
事实上,公孙止并非感到担忧,而是出于谨慎的态度,幽州大部分城池官员还是大族对公孙这个姓已经开始反感,从公孙瓒杀刘虞强行拿了幽州后,并未笼络过当地的世家不说,一年中大量的向豪族征收粮草,已经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再到后来上谷郡商会的事情也未让北地的世家大族占到便宜,心里自然是怀恨的,而另一方面,不管他不同意这项任命,袁绍实际控制着幽州大部分土地,却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出于将来的统治地位,公孙止必然是他首要除去的障碍。
这一纸任命,无论是任红昌还是河东卫家的人,或二者合谋的,它都已经起到了一定作用。
“……有个受别人控制的傀儡皇帝在头上,真他娘的不好做事。”公孙止将布绢揉成团扔进旁边青铜架上的火盆里,便是起身离开营帐,去往校场,休整半日后,不久就要开拔辽东。
帐外,李儒、东方胜倒也未急着离开,出来后与公孙止一起在军营道路上,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派去长安的韩龙已经与西凉军里的熟人接上头了,时间上算,差不多已经入宫,真要谋刺陛下还需要静待一些时日,不过目前来看,长安宫里的那位美人儿是对主公恨之入骨,韩龙临行前,儒让他连带这个女子一起杀了,省得一个女子上蹿下跳,在背后使坏。”李儒跟在高大的背影后面,将声音放的很低。
公孙止停了一下脚步,笑着抚抚绝影的鬃毛,侧过脸:“……那就一起都杀了吧。”俩人仿佛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片刻后,他牵过缰绳闲聊着走出辕门,外面马车已在那里等候,东方胜望着城廓:“首领不打算回去看看夫人和大公子吗?”
“不看了,只会徒让人不舍。”公孙止也望着城池,双眸里已没有刚才的凶戾,他拍拍酸儒的后背将他送上车撵:“以前我们只需要填饱几百人的肚子,顺道保护一下边境上的百姓,可如今几十万的人跟着我们吃饭,手里有数万的人在跟着卖命……”
他跳上去坐在车撵边上,看着微微倾斜的太阳,随后闭上眼:“……终于有些明白初次见张燕时他说的话了,跟着吃饭的人越多,肩上的担子就越沉,他们为我打仗,我总不能躲在温柔乡里不出来,那结果只会是身死命陨。我不够聪明,也没有多么显赫的家世,只是一个马贼,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自己狠,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能停下……毕竟……”
柔和的光自云隙照过来,停留在脸上,驱走狰狞,“……称霸一方,不是说说而已。”
李儒沉默的站在他身后,拱起宽袖,将身子躬下来。东方胜望着日头,陡然笑出声:“其实,区区更怀念当初白狼原的日子,虽然艰辛了一点,但大家都没有这般烦恼,纵马逍遥,杀杀胡人,抢抢他们牛羊,这日子过的也会很惬意啊,可惜回不去了。”
“嗯,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往后的路会更好,说不定你这个酸儒也能封侯的,到时候风光体面的回老家,羡慕死你家那两位兄长,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东方胜苍白的脸上,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看了看天色后,说道:“首领还是回营吧,区区就和文优兄一起先行回城,衙门里还有一些政务尚未处理。”
“去吧,去吧,我骑这匹宝马饶军营溜一圈。”公孙止跳下车撵,走出几步回头叫住快要进车厢的独臂身影:“回去后别告诉夫人我回过了。”
“是,区区知晓。”
马车缓缓转过弯驶离这边道路,远去城廓。公孙止翻身上马并未离开,而是望着已渐渺小的车身看了许久,随后视线过去城墙,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抱着孩子的身影立在城头望过来。
“好像是夫人……”典韦提醒了一句。
公孙止简单嗯了一声,望了片刻,努力的转开头,策马朝军营奔驰过去,将那段城墙,以及城墙上的身影抛却脑后,巨大的校场上,由阎柔部的两千黑山骑以及三千狼骑组成的骑兵大队正在集结。
风吹过来,旌旗猎猎,公孙止站在偌大的高台上,某一刻,他拔出白驹,阳光照下来,下方数千骑兵挥舞刀拍打着鞍鞯,呐喊声震彻天空。
“出发!”
剑锋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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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收敛,远去北方平冈以北。
曹昂主力在接到潘凤带着两名俘虏回归,知道后面有乌桓人的追兵,当即立断采取背靠山势进行防御,在三月底爆发一次冲突后,接下来的数天里,对方都有过几次强攻,夜深下来后,只有短暂的安宁。
曹昂立在山坡上看着山坡周围挖出的一道道纵横的沟壑,由砍伐的树木捆绑成的拒马,错落有致的排放,期初他从手忙脚乱的指挥这支两千人的军队,到如今几场仗下来,已经游刃有余了许多,稚嫩的脸上,有着隐隐的担忧。
他带着一队士兵巡逻过简陋的营地,看望过伤兵后,来到布满防御的位置,仔细检查了安放陷阱之类的地方。
“木刺再埋深一点,上面遮掩的叶子不要做的太明显。”
“通知工匠抓紧时间再扎一排木尖,放到林子上方……”
……
营地并不是很大,过了不久,巡视完毕后集散了小队,朝后方营地过去,那里看押着两名大儒以及犯了事的潘凤。身为主将立功心切,擅自脱离主力队伍,而让数百名士兵失散,这样的罪责真要追究下来,不是关起来那般简单。
但身为副将,他还无权处理此事,只得将潘凤和两位掳来的大儒关押在一起,过去那顶驻守士卒的营帐时,里面说话的声音依旧持续着。
“两位,看看我这么彪壮、实在的身体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
胸脯拍响:“放心,绝对罩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