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番折腾之后,三个人的选择也都显现出来。凉州将会成为他们人生的下一站,卫觊的心弦也得以放松下来。
但在场其他人的情绪,却被他们三人的决定调动起来。
他们或是好奇书信的具体内容,究竟写了什么良种,什么农具,竟然能够让他们三个动心。或是羡慕他们三人能够得人青睐,不久之后便可以征战宦海,向着丞相三公、青史留名的美好未来扬帆起航。
荀彧都忍不住动了心,侧过脑袋轻声问道:“卫兄,梁刺史可又给我的书信?”
正在调息的卫觊一个愣怔,茫然答道:“没有!”
荀彧有些失望的转过身去,不过就他家的身世而言,其实是不需要着急的。
但却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起来。他的侄子荀攸荀公达起身问道:“伯儒兄,我叔父的才华,在颍川诸贤之中可谓翘楚,为何几个毛头小子都能得到邀请,而我家叔父却没有?梁刺史未免也太不识人才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氛围立刻紧张起来。不光主人郭嘉一脸厌恶的看着他,就连几个素昧平生的人,也在心中为他不耻!
民生富贵固然可以追求,可如此吃相不雅,难免有失世家贵胄之风度。
荀攸却视而不见,继续直勾勾的看向卫觊。
卫觊也有些不满。人家梁刺史是疏忽了也好,不赏识也罢,你如果有意见,大可以去辽中与他分说,何必在这里质问于我?
于是他呛声反击道:“公达贤侄,你叔父唤我为兄长,为何你也唤我为兄长啊?你们荀家,就是这样的礼仪风度吗?那也怪不得梁刺史看不上你们了。”
荀攸大怒,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卫觊却怡然不惧,别说身旁坐着甘宁文聘,就是他孤身一人,也不会把这样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冷蔑的一笑,指着对面的荀攸说道:“长剑虽好,可惜未曾开刃。”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这等礼仪装饰用的长剑,当然是不会开刃的。
荀攸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不开刃又如何?难道我杀不了你吗?”
荀彧闻言,气得连声呵斥:“公达不要鲁莽!”
卫觊也是怒上心头,想他堂堂大司马卫青之后裔,生在河东民风彪悍之地,游在凉州杀伐动荡之处,什么厮杀他没见识过,还会在乎你这厮的死亡威胁。
他二话不说,一怒之下将面前案几掀起,狠狠抛向荀攸。荀攸吓得挥剑格挡,好不容易才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化解,却见空中飞来一脚,正好踢在他持剑的手上。长剑随即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钟繇的面前,吓得几人接连往后退去。
荀攸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卫觊跟上来的攻击如此之快,一个失神之间,又露出了更大的破绽,结果被卫觊一个右勾拳命中面门,当场倒地不起血流不止。
众人见状无不惊讶莫名,最终还是曾经在外为官的钟繇率先反应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荀攸的伤势,随后对荀彧说道:“伤得不是很重,不过得尽快处理。幸好家中住了一位名医,本来是帮我治病的,如今却只好劳烦他了。”
荀彧倒是处变不惊,语气平和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圣手?”
“南郡的张机张仲景,在外为官时的同僚,听说我病了特意来看看我。”
“哦,那就依你所言,麻烦一下他了。”
卫觊听了张机的名字,郁闷的半刻钟没说出话来。刚刚把他的书信送到老家去,想不到在这里就遇见了他。而且还打伤了他朋友的朋友,这下说不定要坏事儿了。
他见众人已经将荀攸扶起,猛地扯出了一个笑脸,上前赔了个不是。颍川荀家何等的高傲,怎么会容许他这番亵渎,所以荀攸直接不搭理他,在众人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卫觊有些尴尬的看着远去众人,却听身后荀彧低声道:“我这侄儿,平时性情很和善的,今天这件事儿其实怪我。”
说着,卫觊就听他把家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原来这个荀攸虽然是他的侄子,但却比他还要大七岁。从小就是荀攸带着他玩大的,加之在辈分上处于劣势,又生在书香门第,不能不尊重礼法,所以对这个唤作叔父的小弟弟又多了几分敬畏。如此便形成了一种百般呵护的习惯,所以刚才听到梁鹄没有邀请荀彧,便站出来替叔父打抱不平。
这是大家族特有的情感羁绊,如果是苏宁听说这件事儿,或许理解起来会有难度,但卫觊也是世家子弟,理解起来却并不困难。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这么维护你。”
荀彧呵呵笑道:“卫兄既然这么说,就算是原谅我和侄儿了。”
卫觊一摆手:“唉,你这话说的,是我不知深浅下手太重。敬请海涵的应该是我才对。”
荀彧哈哈一笑,挥手示意这件事儿可一翻篇了,转而又邀请道:“钟元常也是个书法痴儿,说不定能与梁刺史成为莫逆。他虽然在家中养病,但还是渴望出去做官的。我还年轻倒是不急,可他已接近而立之年,想来也是很渴望得到征辟的。”
卫觊想了想,如果能直接和钟繇修复关系,那距离张仲景就又近了一步。只是没有邀请信,他这样善做主张,不知道梁鹄和苏宁会不会乐意接纳。
荀彧见他犹豫不决,便已经猜到他心中的顾虑,当下说道:“伯儒要是觉得不好交代,不如就说是去送他们的。徐福和郭嘉年龄幼小,本来就是应该送一送的。如此,他们也不能说你们什么。再者,既然是诚心邀请天下英才,想来是多多益善的好,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卫觊想想也是,便准备答应下来。不过他可不敢打着梁鹄的旗号在外面随意承诺,但苏宁对人才的渴望,从那一千名张家门徒就可见一斑。
于是他说道:“那就请大伙一起去苏宁府上游历一番。若是诸位不嫌弃凉州苦寒,我就劝说苏宁,请他们做幕僚。想来,那为凉州从事大人,也该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