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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节 各方反应

    并州刺史周严,今年四十五岁。

    正是汉家官员上进的年纪。

    周严自也不例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谋求调往长安,出任御史台甚至是尚书台的某个关键职位。

    这样,或许在六十岁前,还能有机会,一望九卿之位。

    可惜,这个梦,在最近忽然醒了。

    “韦延年与马原这两个混账!”周严气的将自己最喜爱的漆器都砸了“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勾结马匪,刺杀一位持节使者?

    周严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他知道,只要此事传到长安,他休说升迁了。

    恐怕就连并州刺史的职位都要丢掉。

    更要命的,却还是之后传来的种种消息。

    雁门郡太守官邸和郡尉官邸,四百石以上官员,统统被停职。

    善无城豪强近乎被一网打尽!

    传回来的各种消息都在说,善无城已经被军管。

    护乌恒都尉的骑兵,全面接管了善无城的一切事情。

    同时,句注军也被使者持节调动,在各主要道路、桥梁设卡,检查过往行人的竹符。

    雁门十四县的主要官吏,统统可能已经被抓。

    若这一切传言,都是真的!

    那么……

    这就意味着,他这个并州刺史,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刺史的职责是什么?

    周严记得清清楚楚,甚至那天子亲自训示的刺史六条职责,就挂在他的官邸正厅上。

    而现在,雁门郡以清晰无比的事实,告诉天下人,他这个刺史,连一条都没有做到!

    这是渎职,更是赤裸裸的背叛!

    一旦天子得知,恐怕立刻有缇骑上门,拿他去问罪。

    “怎么办?”周严坐立不安的思考着“我必须立刻阻止那位持节使者这样胡闹下去!”

    “我必须去雁门!”

    但……

    “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周严忽然垂下头来,沮丧的瘫坐在地上。

    那位可是持节使者,天子诏书里说的明明白白的‘全权使者’。

    有便宜行事,相机决断之权。

    与他相比,自己这个所谓的刺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吓唬一下地方豪强,或许可以。

    但在一位正牌持节使者,还是以侍中持节的使者面前。

    不过是蝼蚁而已。

    一剑斩了,长安都不会过问。

    “怎么办?”

    “怎么办!”周严焦急万分。

    他知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一旦对方在雁门郡真的挥舞起屠刀,杀光一郡官员、豪强。

    那么,他这个刺史没有罪,也是有罪。

    更不提,他自己也不干净。

    虽然没有受贿,但却替雁门郡官吏,掩饰了很多事情。

    而就在周严焦虑万分之时,他忽然接到一封书信。

    而且,是联名书信。

    看着信上内容,再看着那一个个联署其中的人名。

    周严终于恢复了血色,他当机立断,叫来家臣,吩咐道“起我仪仗,车驾,吾欲巡视雁门!”

    “国家律法,天下公正,绝不容强权玷污!”此刻,周严表现的就如同一个强项令,刚正严明,满脸正义“纵使血溅三尺,吾也要力谏侍中不可因怒行事!”

    短短一句话,就已经为此行定下基调。

    杀人可以!

    韦延年、马原,其罪当诛。

    那些与他们过从甚密的人,也是活该。

    但……

    若有人要强行尽诛一郡豪强、官员,那他就要表演一出‘力谏’‘劝阻’‘固争之而不得’的戏码了。

    这样即使事败,他也没有损失。

    说不定,会成为官员楷模,变为当代良心。

    于是,当天,并州刺史周严,便驱车携员,前往雁门。

    出晋阳城时,有上百贵族相送。

    为表决心,周严在出城时,甚至吟诵起了《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听得所有在场贵族、官员,都是喝彩“周刺史,真臣也!”

    晋阳的这些贵族官员,其实和雁门的事情,几乎没有关系。

    他们来此给周严造势,纯粹是因为害怕、担忧——天知道那位持节使者会不会杀人杀上瘾了,最后来晋阳也玩一波呢?

    谁屁股下面没有点脏东西啊?

    可没有人希望这世道,再出现一个王温舒、义纵、咸宣这种喜欢拿着豪强贵族官员的脑袋当自己的垫脚石的权贵。

    那太可怕了。

    只有少数消息灵通,有着长安情报的权贵,在此时忧心忡忡。

    “那可是张蚩尤啊!”

    “但愿周严不是去招灾的……”

    知道长安现在格局的他们,非常清楚,真惹毛了那位,晋阳的大家伙一旦被恨上,恐怕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周严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出了晋阳。

    心情愉悦无比,甚至拿着手中的书信,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

    信上的那些人名,就是他此行的胆气所在。

    那可是上郡、代郡、上谷郡的数十名士、名流。

    虽然没有儒家的那几个主要学派的巨头,都是些诗赋名家、地方名士。

    但这也足够了。

    …………………………

    楼烦,西河郡与雁门郡的交界。

    此时,一支大军,正在跨越此地的山峦,进入远方的平原。

    旌旗招展,玄甲如林。

    正是,续相如率领的长水校尉本部。

    牵着爱马,续相如登上一座山坡,远望前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走到雁门了!”

    “但愿侍中公没有等的太急……”续相如说着,心已经飞到了数百里外的善无城中。

    过去十几天,他带着长水校尉和跟着长水骑兵的那些拖油瓶们,几乎是以龟速爬行的模式,跋涉在西河郡的河流与道路之间。

    没办法,骑兵行军,为了保护战马,本来就走的很慢。

    一般都是牵着马走,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那些金贵的战马。

    加之,又带了两千多拖油瓶。

    而且,随着行军的进行,拖油瓶越来越多。

    西河郡本地的军功贵族子弟、北地、陇右闻讯而来的将门之后,还有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张蚩尤大名,慕名而来投靠的游侠、豪杰。

    到得最近几天,那就更夸张了。

    大批的商旅,也跟在军队屁股后面。

    关中的大商贾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讯息。

    都纷纷加入了过来。

    袁家、杨家、王家……

    每一家,都是非常重视,派出了大小马车、鹿车数百辆,运载着大批商品。

    搞到现在,整支队伍在驰道上,拉成了一条长龙。

    士兵、士人、商人,延绵十余里。

    引得无数百姓围观,吃瓜群众好奇不已。

    “加快速度!”续相如叫来一个军官,下令“今日日暮之前,必须渡过冶水,进抵山阴!”

    “诺!”来人立刻领命,将续相如的命令传达到全军。

    于是,这支庞大的队伍,终于开始提速。

    不过速度嘛……

    也就是比之前,快了一点。

    进入雁门郡境内后,各种消息,立刻涌来。

    “竟有人胆敢刺杀张蚩尤?”续相如听说此事后,差点没被空气噎死“他是嫌命长吗?”

    而在长水校尉身后跟随的商旅与士子们,在听说了这些事情后,也都乐了。

    “听说,上郡、代郡、上谷郡,都有所谓名士,写信苛责侍中公……”韩文召集着他的小伙伴们,在一起议论着“依我看,这些所谓的名士,恐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竟敢苛责偶像?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也不照照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模样!

    真以为在这塞下寒苦之所,称王称霸就以为天下无人了?

    “据说,并州刺史周严,已经从晋阳启程,欲去善无城,打算与侍中公为难!”韩文看着众人,道“这个所谓的刺史,脑子大概是坏掉了!”

    “诸君,不若我等,去拦住此人,将他教训一顿?”

    “兄长所言,正是吾等所想!”众人纷纷振臂高呼,坚决拥护韩文的决定。

    反正,这一路走来,也都闷的慌,正好去找找乐子!

    至于那个什么刺史?

    放在这并州,或许还算一个人物。

    但在长安,他算个毛啊!

    这种小人物,怎可劳烦侍中公出手呢?

    那不是显得侍中公很没面子吗?

    大家出手,去将他揍一顿就好了。

    反正,他们以前在长安,也没少揍过从州郡来的狗大户、土豪。

    于是,大家伙便策马而出,向着从太原往雁门郡必经的阴馆而去,打算就在阴馆县里,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刺史教训一顿。

    结果,当他们出来后,发现还有数十人,也策马或者驱车,向着阴馆方向而去,一打听才知道都是与他们有着相同想法的年轻人。

    其中,北地游侠、豪杰、将门之后,应有尽有,甚至有些人的名字,连他们在长安都有所耳闻。

    于是,大家便一拍即合,干脆联手组了一个小团队,一起向着阴馆方向的驰道而去。

    而商人们,却比韩文等人还要激动。

    听说了相关变故后,几乎所有人都是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善无城里。

    因为……

    他们看到了无限大的商机,闻到了名为五铢钱的香味。

    杨孙氏甚至几乎湿了,当天就轻车简从,抄小路直奔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