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烧着,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夜幕。
十余少女,穿着草裙,围着篝火,尽情欢唱着,跳着传统的舞蹈。
歌声苍茫而有着韵味。
听上去,似乎是一首传承久远的古老歌谣。
只是……
歌词就完全听不懂了。
有点匈奴语的味道,却又完全不同。
张越听着,知道这应该是乌恒人的语言,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
好在,在他身旁,一位路氏的年轻人,充当了他的翻译,为他解释“贵人,这是我族流传久远的一首颂歌,乃是歌颂着伟大的赤山山神,赐予乌恒人食物与居所的神迹……”
张越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不评价。
虽然说,这首古老的歌曲,确实很好听。
尤其是当其演唱者是少女时,歌声悠远,充满了意境,令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感受着先民在冰雪之中跋涉的艰苦。
“可是这粗鄙歌谣,难入贵人之耳?”身旁,那个年轻人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今,张越一行,已经是路氏氏族最尊贵的客人。
他赠与氏族的那几罐贝类与小海鲜混杂的肉干,在下午的时候,便已经被路氏的妇女们,煮成了汤羹,送去给几个怀孕的妇女食用。
本以为,这些带着厚重腥味的汤羹,会被人拒绝,路氏氏族的很多人甚至都做好了灌食的准备。
结果,当这些在旁人看来,味道难闻,几欲作呕的汤羹,一被端到孕妇们面前。
立刻就让这些妇女,激动难耐,几乎是三口一碗,就将其喝的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被舔了一遍!
此事,让整个氏族上下,惊骇无比,震惊万分。
甚至有人,已经将张越一行,视为神人。
一旦,今年这几个孕妇顺利生产,恐怕到明年这个时候,路氏氏族供奉的神明之中,又要多一个衣冠飘飘的少年神像了。
即使如今,礼物的效用还未完全体现。
但,氏族上下,也已经将张越一行,看做是救世主一般的人物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张越面前,战战兢兢,唯恐伺候的不够舒服。
“非也……”张越看着这个年轻人,呵呵笑道“只是听着这歌谣,想起了一些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事情……”
年轻人听着,楞了起来。
篝火前的其他人,也都回过头来,看着张越。
读书?!
这在内迁乌恒各氏族眼中,是一个无比神圣、光荣的事情。
因为,能够获准读书,得到汉朝士大夫授业的人,纵然是在那些顶尖的豪强氏族之中,族长的子侄里,也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读书人在各氏族之中的地位,更是超然的。
就像去年,郝连氏族的族长,将其女儿嫁给了一个善无城的士大夫为妾。
当时,整个塞下,都是热闹非凡。
郝连氏族更是敲锣打鼓,骄傲不已的将此事宣告天下。
张越却是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曾听说,乌恒之意,乃是聪慧、睿智的意思?”
“是的,伟大的贵人!”老族长恭敬的说道“故老传说之中,第一个乌恒人,极为聪明,他教导人们制作陷阱,捕猎野兽,所以感动了赤山山神,山神派一只神犬,做他的助手……”
张越听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倒是有意思!我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一些记载……传说,轩辕氏于逐鹿之前,曾北上祭天,于东北之北,建立祭坛,祷告上帝,祈求庇佑,上帝嘉以祥瑞……”
“后轩辕氏南返中原,便从其大臣之中,选择了善牧犬的祝融氏之后与善制革的胥纰氏,留在祭天所在之地,照看祭坛,维护天帝嘉勉之所……”
“自此之后,这两支便世代留守于崇山峻岭之中,遵循了轩辕黄帝的嘱托,镇守当代,子子孙孙无穷尽……”
“三王之后,夏后氏建国,这两支族裔,依旧来朝中国……”
“史书之中,便有后芬即位,三年,九夷来御之记录……”
“所谓九夷者,曰吠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
“其中赤夷尚东,崇火,夏芬曰此祝融氏之后,奉黄帝之命,镇守山陵,为天帝守祀之族也,予当懋哉!便赐赤夷大犬、高粱与弓,命其北返,继续镇守黄帝祭天之所……”
听到这里,所有路氏族人,都是满脸不可思议,极尽震撼。
因为,这个年轻的长安贵人所讲的赤夷,与乌恒人的习俗,非常相似。
尚东崇火,是所有乌恒人的传统。
故而,无论是内迁氏族还是幕南诸部,其穹庐皆东向,而乌恒人的语言里,更是会给所有事物都加一个‘赤’为前缀。
山是赤山,草是赤草,日月是赤阳赤月。
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族群,与所谓的赤夷、轩辕氏留在北方的祝融氏之后联系起来。
至于这个长安贵公子会不会是在骗他们?
这个问题,连想都没有人想!
因为,在当代,所有的游牧渔猎民族,做梦都想自己成为汉人。
成为这个伟大帝国的一员。
而不是被人以为是夷狄,视为异类,乃至于两条腿走路的野兽,避之唯恐不及。
更不提,这贵公子,言之凿凿,汉朝的史书有明确记载。
这就让人激动了。
老族长甚至是颤抖着身子,问道“贵人所言是真的?”
“这就不知道了……”张越笑着道“这只是史书所录,并无实际证据……”
他眨了眨眼睛,对这老人笑道“除非,有人能找到当年轩辕氏祭天之所……”
嗯……
哪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再过两千年,它会出土显现,然后震惊世界。
红山文化遗址,宣告了诸夏文明找到了自己文明的源头之一。
其出土发现的无数文物、神像、墓葬,昭告了世人,极有可能在数千年前,轩辕氏曾在那里繁衍生息,发展壮大。
路老族长听着,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他已经相信了对方所言的内容。
因为……
他记得很清楚,在小时候,在乌丸山下,曾经遇到过另一个部族的人。
当时,族里的大人们说“那些是鲜卑人,其自号胥纰,为吉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