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北路的事情终于在朝堂中传了开来,事到如今大家也都开始明白官家的用意,边事的错综复杂不是一句两句都就能说的清楚股的,谁都知道辽人不好对付,所以也就对孙沔的行为模棱两可,呐呐不言。
只要官家不杀孙沔,便没人会站出来说什么,毕竟里通外国私调常平仓存粮乃是官家的大忌,触了这个霉头便是他自己找死了。
但孙沔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员,按照往日的惩罚最多便是调往其他军州罢了,如果官家还不解气,便永不录用,这可是对士大夫相当严重的惩罚。
大庆殿中孙沔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往日的诸位同僚不时的指指点点令他无地自容,说到底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人,对品行一项看的很重,所谓的品行不是在内给自己看的,而是在外人面前的东西。
背地里即便是在肮脏只要没人便无所谓,许多的正人君子在外坦荡荡,而内心中满是男盗女娼,这便是人的阴暗面,即便是大儒也不敢保证私底下就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这一切肮脏都要隐藏起来,一旦暴露在人前就算是完了。
赵祯看都不愿看一眼孙沔,眼光微微抬起的掠过他说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本是天禧三年的进士,在朝中累迁监察御史,因政绩斐然被先帝任命为河西路转运使,先帝才驾崩几年?你就成了这副德行,朕很失望……”
孙沔带着哭腔道:“启奏官家,罪臣也是无奈,河北西路紧邻辽朝,今冬奇寒,如果不能用常平仓的粮食安抚契丹人,怕是打谷草中会死去更多的百姓!”
赵祯并不理睬他的解释,错就是错,没有这般那般的解释,百姓被饿死事小,被契丹人打谷草事大?这中荒谬的理论赵祯听了真想仰天大笑。
满朝文武瞧见官家的表情后便开始担心,孙沔乃是四品的中奉大夫,堂堂的河北西路转运使,一路的最高行政长官,要是连他都被官家治罪流放,许多人开始不寒而栗。
官家最喜欢把人流放到沙门岛,只要去了沙门岛,便几乎和判了极刑一般无二!
赵祯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谅你是先帝提拔,又在朝中任职多年颇有建树,而且还在河北西路知过兵事,也算是难得的人才。”
听到官家这么说,孙沔和一帮朝臣终于放下心来。
“给你留个全尸,判斩为绞,在府内自裁吧!”
哗……
朝中的文官们顿时议论开了,孙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他没想到官家居然还是要他的命!
王曾出班道:“启奏陛下,孙沔虽有不法,可其中的隐情陛下也是知晓的,这样判他绞刑是否……”
一本蓝色碎花的奏疏被赵祯甩出,在空中散落,啪!的一声砸在大殿之中。
“自己看!孙沔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看了就知道,朕判他绞刑已经是法外开恩,这种罪行就应该人头落地,弃尸与市
!”
王曾从地上捡起奏疏,刚看了开头几句便气的不说话,嗓子呼哧呼哧的拉风箱。
丁谓和曹利用好奇的瞥了一眼便把头扭开,直直的盯着地上已经如烂泥似得孙沔,脸上满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这下身后的文臣们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官家把一个四品中奉大夫说杀就杀?
“王相公,朕觉得你应该把手中的东西大声的念出来,否则不足以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信服!”
王曾苦笑着说道:“如此恶行在煌煌大殿中念出,平白的污了耳朵!臣遵陛下旨意,孙沔罪无可赦,判绞是官家的怜悯!”
丁谓和曹玮对视一眼跟着出班道:“臣附议!”
大朝会散去之后,王曾丁谓和曹玮三人就被群臣们团团围住,那份神秘的奏折上到底有什么内容居然让相公们都不再据理力争?
王曾是个好脾气的相公,曹玮则是将门,向来不愿搀和这种事情,丁谓更是巴不得把奏疏上的内容公之于众,笑眯眯的从王曾手中接过:“这是柳状元的收集孙沔的罪证,其中罪行令人发指,诸君还是不要看了!”
王曾苦笑着有摇了摇头,丁谓这是明显的欲擒故纵,如此激将之下,那些年轻的朝臣哪还能忍得住?
果然欧阳修伸手接过奏疏当众读了起来:“天禧五年,孙沔任萧山县知县事,公报私仇致使商户郑曼家破人亡,乾兴元年任杭州,巧取豪夺珠宝商人许明的镇店明珠数颗,致使许明悬梁自尽,同年屡次夺人妻,强迫她们与自己欢好……”
随着欧阳修的声音,百官们无不群情激奋,这哪是堂堂一路转运使干出的事情,简直是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在文官们看来,人品有瑕在所难免,可这种夺人钱财还辱人妻女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肮脏,难怪连官家不愿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就在众人对孙沔口诛笔伐的时候,三才晃晃悠悠的从大庆殿的门廊下走了出来。
“陛下口谕!”
群臣顿时整理官服微微躬身:“臣等聆听圣谕!”
“诸位卿家都看到了,孙沔这样的人不光是丢自己的脸,还丢了朕脸面,丢了朝廷的脸面!这样的人有多少朕杀多少,绝不容情!
丢自己的脸面事小,可朕决不允许有人给朝廷抹黑,也决不允许给朕抹黑,百姓们知道孙沔的为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说朕这个官家昏庸?!望诸位臣公反思!”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
群臣说完便见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拖着如死狗一般的孙沔向宫门外走去,不用说这些侍卫是去孙沔府上帮他“自杀”的!
众人看着软倒的孙沔,再看看孔武有力的侍卫,不禁身体发寒,看来官家是对孙沔这样的官员恨入骨髓了。
经过这些事情,朝臣们也没了办差的心思,除了必须要在衙门中当值的,其他人都出了皇宫,今天是休沐日,除了要参加朝会,部分官员可以回家休息。
欧阳修瞧了瞧丁度和曾公亮道:“孙沔真是我辈之耻,官家判他绞刑实在过于仁慈,依我看这种人就应该斩首弃市,方能以正视听,给百姓一个公道。”
丁度笑道:“永叔兄过激了,陛下也要脸面,这事情在朝臣中流传就行,何必让百姓们都知道?”
曾公亮微微摇头:“公雅兄此言差矣,这是陛下在给我等文臣的脸面嘞!孙沔要是被判斩首弃市,我等文臣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欧阳修摇头笑道:“也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提也罢!两位我可是听说今日夏参政和蔡驸马要出使倭国,咱们是否要去给他二位送行?”
丁度笑道:“去,这定然要去的,连王相公,丁相公都去,咱们不去情面上说不通嘞!”
曾公亮笑道:“我这次去其实是向看看我大宋的海船是个什么样子。”
“你这话说的不对,东京城的西水门可走不了海船,你不是在武备司?难道就没见过海船的模样?”
欧阳修的调侃让曾公亮一阵脸红,呐呐的说道:“见倒是见过,可惜都是在图纸上,官家命我武备司设计更好的海船,以供日后只需……”
“原来如此,这次朝会上可是开了眼界,没想到那番邦的金银财宝居然如此之多,以后是该造大些的海船,多运些商品换取更多的财富回来。”
欧阳修的话让丁度和曾公亮哈哈大笑,他欧阳修说的倒是简单,可他不知一艘海船的消耗和设计要花去多少的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