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叛军手中的动作,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皇后刘娥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向领头的赵元俨,“八哥还不知进退吗?非要手足相残做出天伦惨事才肯罢休!”
赵元俨嗤笑:“皇后娘娘您现在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假慈悲?真要免去兄弟相残你便交出官家的大宋皇帝神宝!如此一来我还会饶你一命!”
刘娥在宫墙上紧皱眉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神圣:“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和你说话,而是作为长嫂劝你,老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笑话!你监国这么久难道不知我赵元俨的罪过?要想活命除非登上大宝!”
赵元俨声色厉俱的对着刘娥大喝,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官家有旨!”刘娥不愿放弃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圣旨亲自念道:“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药,晨夕盥洁焚香以祷,至忧念不食。母丧,哀戚过人。如今堕入迷途,朕亦悲痛,如弃甲伏法,朕未尝不能饶其性命以保宗室香火!”
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寇准嘶声大喊:“官家已经饶你不死,赵元俨还不快快伏法?!”
此时的赵元俨的身体僵住,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居然真的会放自己活命!“官家,三哥……我……”心中的悔恨慢慢升起。
“殿下!此时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您付出这么多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官家的饶恕不成!你现在伏法便是认罪,即使不死恐怕也活的猪狗不如,不若拼上一拼还有一线万人之上的生机!”
亲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对皇权渴望的幻想无情的击倒一切,赵元俨猛然间发现自己如果伏法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对啊!拼上一拼说不定大宋的天下就是我的了!差点着了官家和这贱妇的道!”
赵元俨猛地抬头露出凶狠狰狞的目光望着刘娥,“你莫要在这里装腔作势,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你以为太子和陈琳会带人来救驾?告诉你太子巴不得官家早日驾崩!否则这么许久为何不来?”
“休的胡言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刘娥在宫墙上气的瑟瑟发抖,但赵元俨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晕倒在地。
“父子亲情?你这贱妇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亲情?谁不知道你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为了称为皇后不惜夺人子嗣,太子赵祯乃是李宸妃所生!”
刘娥强辩道:“那又如何?益儿是我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却也视如己出!”
“你不就是想通过太子把持朝政吗?说的如此动情干嘛!你与龚美之事我已知晓,那采花郎刘从德便是你的亲生骨肉,其中干系诸位臣公可知道?”
寇准明显感觉到丁谓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扭头震惊的看着他,“你知道!”
丁谓悄悄的点了点头,“此事属实,皇后和那刘美之间有所瓜葛,两人后虽以兄妹相称,可在此之前却形影不离,从CD府到东京城路上何止千里……但寇相公此时却要支持皇后驳斥荣王!”
寇准铁青着脸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太宗溺毙了她,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风流债,现在好了天家蒙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寇相公慎言!”
“赵元俨你休要在此信口胡言,皇后娘娘岂能容你污蔑!束手就擒才是出路,尔等叛军还不快快弃甲伏法!”
赵元俨哈哈待大笑:“看来你们是真着急了,那本王就不客气,给我上!破宫门者赏钱十万贯,封镇国公!取皇后首级者赏钱三十万贯封卫国公!取官家……皇帝神宝者赏百万贯,封王世袭罔替!”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取官家首级的话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样的赏赐已经完全超出重赏的范围,在大宋爵位的控制相当严格,连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最终必然封王,但并不直接封,而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为环卫官,然后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多少将门巴巴的等着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出来,可现在赵元俨一句话就把王爵封出怎么能让手下的叛军不激动?
寇准和丁谓脸色一变,其他的朝臣也是面色难看,在这群如狼似虎般叛军的攻击下,景福宫怕是守不住了,太子和陈琳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赵祯正跪在老爹的面前,赵恒伸出干瘪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吾儿莫要做大丈夫勿学这小儿女之态……朕是不行了,昨夜还梦到太宗唤朕……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住大宋的江山……绝不失寸土啊!留你八叔一命,否则朕死了都不知如何面对你爷爷。”
赵祯看着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爹心情复杂,他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老爹。虽然父子之间因为飘渺的仙道有所猜疑,但也从不缺乏亲情,当初老爹在考校过自己后是何等的兴奋与激动。
“父皇安心养病,元宵节还要请您九叩迎春,为咱们大宋的百姓祈福呢!没了您这大宋官家可不行!”
赵恒晒然一笑:“九叩迎春朕是等不到了……赵祯你记住守好大宋的江山……世家豪族不似眼前这般好对付,赵元俨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咳咳……”
此时的赵恒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声音变得清亮不似之前的沙哑:“皇后的所有事情朕皆知晓,莫要让她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这话他变把手高高的抬起指着景福宫宽大的牌匾:“开卷有益……”赵祯惊恐的看着老爹的手无力垂下,宫中的胡远立刻上前查看转头对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驾崩了!”
所有的宫人跪倒在地,陈琳趴在地上如老狗一样匍匐到赵恒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官家!官家!您等等老奴啊!”悲切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如猿哀赳鸣。
赵祯在王旦去世的时也未曾流下眼泪,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如睡着似得老爹却控制不住,泪水如线般的流了下来,赵祯一声也没哭,他答应过父皇要做一个大丈夫。
赵祯面无表情的站起,在胡远和陈琳惊恐的眼神中轻轻的把赵恒的被子盖好,用手使劲的掩好被角,仿佛是怕赵恒受凉似得,抬手把赵恒的乱发梳拢起来用束发金赞固定。
轻轻的抚摸着老爹满是皱纹的额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爹时他也是如此抚摸自己的,嘴中还说着:“小小的人就开始皱眉头以后如何是好?”
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胡远道:“整理官家的仪容,待会还要让他亲自看看叛贼授首呢!”
胡远小心的拉扯一下陈琳,“太子殿下不会是……”
“奴婢觉得殿下说的对,是该让官家看到逆贼授首!”陈琳对着赵祯拜下:“奴婢以前是官家的奴婢,现在是您的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以后就跟着孤吧!父皇慢些走,孩儿要以叛逆之血祭奠您!”说完豁然回首大步向殿门外走去,成串的泪水晶莹剔透的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的花瓣,胡远看着赵祯的背影喃喃自语:“官家您看到了吗?太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