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官员对于张从质的突然出现抱有很大的争论,争论的焦点不在于他的荫恩,而是在于他的差遣。
一个初入朝堂,得了个正六品下的承议郎居然被官家充入秘阁
秘阁是什么地方虽然只是崇文院的后阁,但即便是两府相公都不常去,其他官员更是非召不往,那是官家和重臣讨论机要之所在。
即便是你张从质以荫恩入仕,即便是你父亲张咏名胜一时,也不该如此倨傲,当推辞不受才是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和原则,但这些东西在张从质的眼中一文不值,在他看来自己是为了与官家讨论更为高深的问题而来的,否则即便是入仕都不可能。
非常人便要以非常理而待之,赵祯不是个迂腐的君王,相反,不拘一格才是他的风格。
这赵祯便对秘阁的成员进行了调整,张从质只是其一,还有刚刚被点为状元的苏轼,以及负责经筵日讲的杨休,这三人成为他的智库。
杨休擅长儒家经典,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算得上是个老学究,而苏轼虽是初出茅庐,却才思敏捷,虽然诗才出众,但却不能掩饰他的智慧。
这虽然是个奇葩的组合,但赵祯相信,他们一定能给自己得出答案。
这个问题非常的深奥,以至于后世都在讨论却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赵祯比谁都清楚王朝,不,准确的应该说是时代的轮回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他穿越之前的时代其实也正在经历和现在一样的状况,稳定的环境能持续多久,一个国家的昌盛能持续多久,如何延续和打破这个轮回
赵祯希望从张从质,苏轼,杨休的智慧中得到答案。
赵祯知晓每个王朝灭亡的原因,甚至包括大宋和明清两朝,这一点他只能埋藏在心中却不能说出来,但同样让他疑惑不解。
汉家王朝是最善于总结经验的,前朝栽在什么地方,后面的朝代已经会引以为戒,一定会拨乱反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避免。
甚至在后世不惜推翻了华夏数千年沿用的制度,走上了新的一条道路,但谁又能说这条路走得通呢难道是因为世人都在走这条路,这条路便是对的吗
整个大朝会上赵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许多朝臣都能看得出官家的心不在焉,但他们很好的恪守了臣子本分,没人会去询问。
朝臣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官家为何要往秘阁中塞人,往日里的秘阁不过是校书郎,字正之类的小官,即便是两府官员和官家于此商议他们也没有机会接触。
但现在不同了,官家明确的下旨,把秘阁升为商讨机要之地,那就意味着秘阁将会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决策之所,如此一来与两府何异
当然,许多人理解错了,赵祯并不想去解释,所谓的秘阁只是给自己出谋划策用的,相当于大宋的智囊,而两府依旧是大宋的中枢,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赵祯不会利用秘阁给自己处理朝政,同样也不会用两府解决理论上的问题。
崇文院只是大宋皇宫中的藏书之地,但现在却有亲卫守护与此,一来这些藏书之中有着十分珍贵的孤本,二来,老赵家的帝王奏疏几乎都收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崇文苑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这里依旧是大宋的藏书之所,一应官吏往来其中,并没有多少神秘。
院内东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史馆书库此外又分经、史、子、集四库。共藏正副本图书八万多卷。又抽取珍善藏本别建秘阁,只不过现在的秘阁之中存放着历朝历代的史料以及奏疏。
赵祯一路走来只觉崇文院中书香之气甚浓,往来官吏手捧典籍奔走与其中,这些书籍都是前人智慧和经验的总结。
三才先一步上前,推开秘阁的殿门,张从质和苏轼,杨休三人已经被“书山字海”所淹没,不时的翻阅典籍史料进行誊写。
发现赵祯来后便起身施礼“臣等恭迎圣上”
赵祯在宫中很少在意这些理解,挥了挥手道“尔等继续,不必因朕而来分神,此次尔等也该知晓朕的不解之处。”
当然知晓,张从质等人接到的旨意便是查阅历朝历代国灭之缘由,并加以总结,对于张从质来说这没有什么,但对于苏轼和杨休来说却大为惶恐。
他们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这么做,前朝覆灭原因多种多样,而大宋已经摈弃了唐朝留下祸端,收兵权,重文臣,轻武官,这样不就能避免安史之乱了吗
但越是如此自信,得到的结果却越是令人震惊,苏轼和杨休两人一老一小都是出自所谓的正统的循规蹈矩之家,历朝历代朝的历史颇有了解。
夏商周自不用说,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的历史也多有涉及,但现在却让他们总结社稷倾覆,家国泯灭的原因一时间让他们产生了恐惧。
因为他们同赵祯一样看到了一种循环,或是说轮回。
他们两人都不是傻子,一眼便能看出历朝历代的终与何处,但他们不敢言语,即便是早有所准备的张从质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产生了一种悲观。
赵祯望向他们略带悲哀与惶恐的表情道“有位智者曾经告诉朕,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向赵祯,依照官家的意思是大宋也不能逃脱分合之论
“莫要惊讶,这本就是史书所载,你们自己也明白朕说的没错,自秦以降,可有一个大一统之王朝享国超过三百年的即便强盛如盛唐也不过二百八十九年而已之后便是另一个朝代的轮回,如同它接替大隋一般。”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哆嗦,很显然现在的大宋虽然繁盛,却不能与盛唐相比,在宋人心中盛唐永远是一个强盛的王朝,为此大宋保留了大多数唐代的制度。
既然连强盛如斯的唐朝都不能打破三百年的定论,那大宋呢
三才已经吓的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捣蒜“陛下不祥之言不可出自圣君之口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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