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祯同意了欧阳修对这次科举制度的改革,那改革便要持续下去,对于赵祯来说,反正有人背锅何乐而不为
科举为国取仕,往小了说给大宋的百姓以跨越层次的希望,往大了说关乎国本
而今年的科举却是最不寻常的一次,甚至不用别人说,北京城中的百姓便自己都能感受得到,落榜的举子忿忿不平,“太学体”一律被刷了下来,这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春闱结束之后,便有人探听到消息“今年的太学体一律不取。”待放榜之后,这消息果然应验了,许多人觉得这是朝廷的不教而诛,不录太学体为何不早行文
非要等到临考之前才说出一句“太学体废之不用”来许多人都是写了几年的太学体,甚至十几年,一下让他们改用别的文种又没有把握,只好硬着头皮写下一些看似太学体又不似太学体的“四不像”来。
结果不用说,统统被欧阳修大笔一挥的划掉,连被主考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写得再好的文章,只要是太学体就没有机会过审,直接变成废纸。
如今北京城的春闱已经结束,但城中的学子却久久没有散去,落榜之人心中的怨恨自然难平,许多人托人找关系的让家中在朝为官的人向上递话,或是污蔑欧阳修,或是为太学体的考生开脱。
但最后的接过显而易见,赵祯就是不松口,所有的官员都是无奈,科举这种事情向来只有官家一个人说了算,自真宗朝开始,官家便已把科举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赵祯是对欧阳修的信任,信任他的人品,信任他的为官之道,同样的也是让百官瞧见,自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参奏欧阳修的奏疏已经堆满了一箩筐,多是家中有后辈在太学之中或是参加今年大比的。
太学乃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这里面的学生只有官宦人家子弟,没有旁人,但说来尴尬,从这里走出的进士可就没有多少,大多是荫恩步入仕途的。
太学中有一座辟雍,这是从周天子开始便在京城中建立的大学,华夏文明延续至今,这辟雍也流传了下来,外为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
辟雍传承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而是作作为尊儒学、行典礼的场所。
“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
不光在国子监中有辟雍,在太庙中也有一座辟雍,这两座辟雍都是太庙国子监的中心建筑,是天子的学堂,皇帝即位后必须在此讲学一次。
可见这辟雍的重要与高贵,但现在,大宋国子监的辟雍中却聚满了人,一位年轻人在孔夫子的塑像之前大声疾呼“夫,小人以得志,一言而废我等十年之寒窗,蒙蔽君上,废太学体而不早述,致使我等十年磨剑一朝毁如此可恨之人定当直面揭穿而后快”
“刘几斋长说的好”
“我等楷模不过如是”
“当去找他欧阳修好好说道说道”
台阶下的太学学生大声附和,而太学的直讲,学谕,学录等人却晒然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已经被落榜冲昏了头脑,是应该让他们发泄一下。
太学的学生那个不是出自官宦自家,自己可没必要得罪这些人,就算是应了刘几的话,这些学生遇到了当朝的副相,也不敢肆意妄为,最多便是喊冤罢了
作为太学的先生,他们也算是尽了应尽之责,早早就把太学体被弃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谁知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硬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这些直讲,学谕,学录每把事情放在眼中,自然没有向学正禀报,而越是没人阻拦,事情便越发的不好收拾,刘几带着数百人的落榜考生对着孔夫子的塑像施礼过后便开始了复仇之路
这是真的要复仇,纠结了数百人的落榜学子已经是不简单,亏得大宋宽待读书人,否则一出太学的大门便会被巡城虞侯拿下。
一路走来,落榜学生的队伍越发壮大,或是来看热闹的,或是忿忿不平也想讨个说法的,刘几等太学学生来者不拒,简单一礼之后便算是把这些人收拢到队伍之中,刘几等“骨干”继续昂首挺胸的向御街而去。
欧阳修在把殿试与礼部之间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便离开皇城,在天安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可车行不久便在东门道被拦下,马车是急急停下的,外面的吵闹声让正在思考琐事的欧阳修微微皱眉。
但他依然保持君子的气度,他是今年科举的主考,自然要代表朝廷的形象,于是他便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
哪知他刚刚下车,管家便急冲冲的跑过来“老爷,是落榜学子不服,前来拦车发难的,老爷还是快些上车,自有侍卫阻挡,待会巡城虞侯来了,一个也走不脱”
管家的话却让原本还淡然的欧阳修大吃一惊,随即上前,却见学生已经和侍卫推搡起来,这些侍卫其实就皇城的禁军,到了欧阳修这样地位的副相便会有禁军站班,人数不在多,虽只有聊聊十来人,却是天家给予的荣耀。
这些禁军只负责欧阳修从皇宫到家这段路程,而在路上被落榜学子拦下,一旦出了事必然会被责罚,欧阳修深知这些禁军的本事,上前喝退禁军道“万万不可动手,尔等退下”
禁军微微一愣,这时候让自己退下,莫不是这欧阳相公还是练过的
但就是在这愣神的功夫,落榜学生的人潮冲破了阻隔,向欧阳修冲去,开始的时候刘几还是满脸的兴奋,但随着冲击的人数愈来愈多,倒地的禁军惨叫连连,他的心中便愈发的沉重,甚至恐惧起来
此刻的欧阳修大声疾呼“速速退开,有禁军倒于尔等足下速速退开”
但此时的东门到早已变了模样,学子的突然冲入破坏了原本的队形,两旁的小贩开始的时候还在看热闹,但现在已经被殃及,摆放东西的小摊早已被推翻,上面的货物撒了一地。
后面的人不明真相的往前走,前面的人开始往后退,中间的队伍便愈发膨胀,最后演变为惊恐
刘几等组织这次“上访”的学子早已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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