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浩满脸的不敢置信。
狐苏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贵气,哪里看也不像是无所谓的那种人。
但确实是无所谓的,到这荒僻的,不怎么出名的旅游岛屿上拍摄,至今有十二天之久,新鲜感已经消失,从演员到工作人员,人人觉得苦,尤其是苦这伙食。
大家都是年轻人,演员们辛苦之余,伙食再不好,难免说些难听的话。
如谢浩这般,比较豁达者,也忍不住要在网上恶搞吐槽一番剧组伙食,自娱自乐之外,也逗一逗粉丝。
粉丝们嗷嗷叫着喊心疼,有时候也颇有趣。
狐苏却从无半个字的抱怨。
每次吃饭,不多不少,吃下一整盒,干干净净,连油渍都少剩。
谢浩一度以为他是全都倒了,不肯吃饭,担心他身体顶不住,有好几次都坐在一边监督。
这一监督,就看到了狐苏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高高兴兴把一盒油炸茄子配乱炖,就着米饭一块吃进肚子里的。
那里面的肥肉片得有巴掌大。
这一盒子进去,估计得有半盒子都是油水。
谢浩因此饱受惊吓,深觉自己可能需要狐苏赔自己一笔精神损害费。
面对他各种稀奇古怪的可怕说法,狐苏只是笑“很好吃,哪里不好吃了。”
哪里好吃了
谢浩怀疑今天的西红柿炒蛋,不是炒蛋,是炖蛋,里面水比西红柿和鸡蛋都多。
还有那回锅肉,一点颜色都看不见,白色的大肥肉片就那么白着贴在盒子上。
呕
狐苏失笑“不是你老抱怨油水太大做饭的刘阿姨是你的粉丝,肯定为你着想,才特地弄的没那么油的,肉是没法子,剧组要求了有荤有素嘛。”
谢浩“呜,你牛”
又连吃了七八天大锅菜,吃得演员们个个脸色发绿,神情恍惚,身形削瘦。
李导演很高兴,觉得个个都挺仙风道骨,符合人物角色。
经纪人们也挺高兴,又能刷一波演员辛苦拍戏的新闻出去,抢占个热搜。
演员和工作人员到想抗议来着,可人家一句就给撅回去“有什么不好,看看狐苏的吃相,也没人能说这饭食不够好。”
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狐苏都吃得那么香。
如果狐苏没有他那张脸,恐怕,同僚们的怨念都能冲天而起。
对这等怨念,狐苏一概视而不见,他是真不觉得目前的吃食有什么问题。
昔年断粮之时,火头军便是煮一锅草根树皮,大家还不是照吃不误
在剧组拍戏,乃是他的工作,那便也如同身在疆场,有什么,自然就吃什么,哪里有挑剔的道理。
谢浩哼哼两声“尽职尽责的狐公子,别忘了接下来我们要拍,紫罗上仙下凡历劫,红鸾星动,与东方仙主化身,许窈姑娘有一段情缘,光是情缘也就罢了,吻戏,床戏可都有的,你成不成”
和狐苏交往日久,谢浩已经清楚这小子的弱点,他拍戏时武戏拍得好,文戏就差些,每每拍到感情戏,那都是老大难,能把导演气死。
不光他清楚,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心中也有数,到了这一日,人人都紧张,好在饰演东方仙主的女演员是熟人,影后宋红。
宋红已是年纪不小,可装嫩的时候,一点都不违和,甚至不必化妆师怎么费力,只凭她的演技,一个鲜活的年轻女孩儿便好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狐苏别怕,姐姐带你。”
宋红信心满满,拉着狐苏对了一会儿戏,又听李导演讲了几次。
于是开拍。
紫罗上仙在凡间身份乃是一国之君,这日举行盛宴,招待番国使臣。
使臣献上一舞姬,舞姬生得天香国色,让国君怦然心动,于是美人入怀,饮交杯酒,一夜风流。
“卡。”
李导演欲哭无泪,“狐苏也就算了,宋大影后,你此时是为复仇而来的敌国公主,不要拿看亲爹,看祖宗的眼神看你面前的男人。”
宋红咳嗽了声“容我缓缓。”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狐苏,你你那什么眼神。”
虽然知道不好,卡戏大家都惨,都不乐意,可是看完回放,谢浩带头,大家还是忍不住大笑。
看过画面,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囧。
狐苏仙姿佚貌,也演出了君王气势,就是看着宋红的表情有点无奈,好像在看调皮的孩子。
他这么一看,宋红手足无措,便是有十八般的能耐,也施展不出来。
让一个孩子,怎么去勾引自己的爷爷
反正顶着那样的眼神,宋红觉得,她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尴尬。
“缓缓,我们再调整调整。”
宋红叹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合适。
狐苏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不至于没有一点进步,可是这进步和他其他方面的才能比,就显得寥寥。
谢浩别看总喜欢看狐苏的热闹,可他真把狐苏当做朋友,也是真为他着急。
此时顾不得看笑话,他和宋红两个人围着狐苏转了好几圈,细细地给他讲解剧本。
谢浩讲得口干舌燥,看狐苏的表情稍稍好一些,从无奈转变为面无表情,总算是有进步,叹了口气“不行,回头我得带你去好玩的地方逛逛,让你多见见妹子,你肯定是接触妹子接触得少”
他口渴的厉害,伸手抓起水杯灌了一杯水,轻咳了一声,便要继续说,“告诉你,妹子这种生物很可爱,你是不会撩,所以享受不到撩妹的快活,我们在剧组,想演一出让观众们面红耳赤的好戏,就要学会撩妹,你”
谢浩一抬头,忽然戛然而止,半晌才惊喜道“对,对,对,感觉对了,你就这么看宋红,保证她化为春水。”
不要说宋红,就是自己,看到狐苏的眼睛,一时也觉得腿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对,不能念佛,还是要赶紧去找个女朋友。
他都怕自己再不找女朋友,回头就要爱上狐苏了。
哎,如此姝色,便是如他这样的钢铁直男碰见,那也是怦然心动了一瞬间。
谢浩不敢看狐苏的眼神,向后一张望,登时惊讶“方小姐,你这是来探班”
方若华立在不远处的一方青石上,笑得身形略微摇摆,显然是看到了刚刚那一场戏。
狐苏举步走过去,速度像是徐徐而已,可是眨眼间便到了青石之下,伸手小心牵住方若华的手,扶着她下来。
两个人的动作自自然然,旁人看了,不知为何,忽然就迷了眼。
谢浩叹了口气“狐苏是栽了。”
任何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狐苏将那个女孩子视如珍宝,珍视得不可思议。
李导演正好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叫宋红和狐苏过去,在同样的青石之上,做出同样的动作,如是五次,终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宋红是赫赫有名的影后,但是依旧没有用,拍出来的效果比较寻常,没有他刚才看到的那种温柔缱绻的缠绵。
“也罢,其实就是拍得出来,同样不太合适。”
紫罗是上仙,降世临凡,那也是帝王至尊,东方仙主的凡界与他的地位相比,终究是差了好些。
帝王面对下面送给他的舞姬,再是喜爱,就是情到深处,似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温柔珍视。
方若华一到,狐苏和宋红拍戏的感觉反而好了不少,还是不能做到水乳交融一般的合拍,但至少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狐苏本就聪明,方若华只提点了他一句,让他想一想昔年小皇帝赵祯,还有他忽然迷恋的那位东京赫赫有名的名妓小婵。
那是个旧故事了,狐苏和若华,算是从头看到尾,此时模仿一下,只要有个成的相似,也能糊弄过去。
反正凡间的这点戏份,本来也不算多。
狐苏一开窍,拍摄立时便顺利不少。
“话说,狐苏有点缺心眼吧,他女朋友不来,拍感情戏怎么也拍不好,女朋友一来,到是顺利了。”
谢浩简直牙疼。
换成他,肯定当着女朋友的面假装拍不好和别人的感情戏,回过头要在女友面前表功的,我心里装得全是你,怎能和别人好,演戏也不行。
狐苏这家伙,注孤生的命
一回头,注孤生的狐苏不见踪影,宋红笑道“刚才说要抓鱼,可能去游泳了”
“啊”
谢浩愣了愣,“开玩笑”
宋红噗嗤一声笑出来“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不大可能,薛家岛有一个岛字,所以很明显,它四面环海,如果想要海钓,到也不是很难,但是抓鱼嘛,大约做梦来得快些。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海边有人惊呼,转身看去,好多小姑娘立在海边礁石上嗷嗷叫,兴奋得双颊飞红,还有几个年轻女孩子,简直像煮熟的虾一样,浑身紧绷,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情感。
谢浩向来爱凑热闹,连忙拉着宋红过去,挤进人群,正好见狐苏赤着上身,缓缓从海中走过来,他的长发披散,阳光落在脸颊上,肩膀上,胸腔上,好像每一处肌肤都在闪闪发光。
在海边拍戏,风吹日晒,便是冬日,涂抹了厚厚的防晒霜,可大家还是黑得有点恐怖。
所以包括男演员在内,大家都拼命努力保养,就怕到了连上妆都遮掩不住的程度。
导演也很支持,太黑了影响拍戏,也是给化妆师们找麻烦。
唯独狐苏,没见怎么折腾,这皮肤依旧犹如珍珠,又像细腻的白瓷,能让天下女孩儿都自惭形秽。
宋红小小地吁了口气,轻声道“一见狐苏误终身啊,小姑娘们,千万把持住。”
谢浩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海中的狐苏。
“让狐苏演海神,他这种人,天生适合演神,演圣,凡人还是算了,容易给大家不切实际的幻想。”
世间的凡夫俗子,哪里有这等模样的
狐苏上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把一条胳膊大的鱼扔在沙滩上。
谢浩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竟用上衣兜了条鱼上来。
“怎么可能”
狐苏笑道“选它做我家若华的腹中餐,是它的荣幸。”
谢浩“”
这鱼肯定鬼迷心窍了,否则怎么可能让人徒手抓住,还是从大海里摸出来的。
不过,面对狐苏鬼迷心窍,似乎也可以接受。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找地方坐好,等助理帮忙拿来饭盒。
“哎。”
谢浩长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负责伙食的大妈,手艺比以前还要差一百倍。”
宋红也没有什么力气,呻吟了声“那是因为,对比明显,所以,伤害自然更大。”
今天同样是吃海鲜,他们饭盒里扔着一条死不瞑目的咸鱼,几块海带,还有两块炒得烂七八糟的螃蟹。
再看看不远处,天蓝色的桌巾铺在沙滩上,上面撑着遮阳伞,伞下放一方桌,桌上鲜美的鱼汤让人闻一下便口舌生津。
螃蟹个个都是巴掌大,蒸熟了红通通的。
据说狐苏去后勤那边晃了一圈,后勤的大妈们就恨不得把最好的海鲜通通送给他。
狐苏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把雪白的蟹肉挑出来,搁在小小的盘子里,又加上一点点自己配的酱汁,再为方若华斟一杯米酒。
“螃蟹性凉,喝一点酒比较好。”
狐苏轻叹,“岛上简陋,也只能凑合一下了。”
谢浩咯吱咯吱地啃鱼骨头,把这鱼骨头当狐苏的脑袋啃。
那张神奇的方桌之上,除了海鲜,还有鲜嫩翠绿的小青菜,喷香的蒜蓉茄子,烤得外焦里嫩,恰到好处的鱼,配上鱼汤,固然是家常菜,但是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到正常餐食的大家来说,那就是魔鬼的诱惑。
狐苏那家伙竟然还有脸觉得不满意
方若华就着狐苏的手喝了酒,又尝了尝蟹肉,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她手下一停,慢慢转头看向大海的方向。
“风乱了。”
狐苏静静地随着自己的主人看过去,眉宇间覆盖上一层薄冰。
“不要紧,我能定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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