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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尺度

    “大王,以数学来计算粮草运输,虽然精妙,然则并无实用意义。”

    “哦?何以见得?”

    “大王,再好的制度,再好的所谓优化,也得经由人去运作,若吏治败坏,空有制度又有何用?这粮草运输的人员配置再怎么优化,也防不住所谓的‘损耗’。”

    “吏治归吏治,数学归数学,两种截然不同的问题,没必要混在一起。”

    此时此刻,西阳王宇文温正与赶来涡阳述职的王頍交谈,上一轮接见刚结束,王越等人告退没多久,宇文温上了个厕所便召见恭候多时的王頍。

    对话刚开始没多久,双方就对于“路线图”的实用性展开辩论。

    原因是宇文温拿出誊抄好的一部分路线图,让王頍按照上面的“配置”,优化淮西地区的驿站,在确保粮食运输的同时,精简人员、驮马,尽可能减少成本和损耗。

    王頍大概了解了一下“优化配置”的出处,随后对这种“纸上谈兵”表示异议,他不是质疑数学家们计算有误,也不打算质疑军吏们是否用心,质疑的是执行效果。

    这个问题很现实,设计得再好的制度,终究得靠人来执行,执行的人有问题,制度根本就没什么用。

    以粮草运输为例,其中的花花绕绕有很多,吏员们只要能昧着良心,从哪个步骤里都能榨出油水,导致各种损耗加大,以至于粮草运输的成本居高不下。

    具体事例,不需要王頍多说,宇文温当然是知道的,他做了十年的父母官,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经常深入民间,又派出耳目四处打听,当前体制下的种种弊端,当然门清。

    还是那句话,一切问题,都是吏治问题,这一问题基本无解,即便是“现代”都无法根治的弊病,宇文温何德何能来个妙手回春?

    治本不行,但治标总是可以,这就要看上位者的能力,而宇文温,正是要让王頍承担部分责任。

    王頍关于路线图的异议,只是提一下而已,宇文温明显不是征求他的意见,所以意见提出来之后对方听不听,王頍可不管,而宇文温将他的问题归纳为管理问题,倒也合适。

    以西阳为起点、涡阳为终点(暂时)的粮道,宇文温将其分为三段,西阳到光城这一段,由黄州总管长史郝吴伯负责,光城到汝阴这一段,由王頍负责。

    汝阴到涡阳、日后到彭城这一段,由宇文温负责。

    郝吴伯坐镇后方,负责一段粮道理所当然,宇文温坐镇粮道的重要枢纽涡阳,当然也要负责一段粮道,而中间那一段位于淮西的粮道,就由担任行军总管长史的王頍负责,这也是理所当然。

    王頍要辅佐行军总管宇文十五坐镇淮西,而宇文十五多年来一直没有独自领兵、独当一方的机会,坐镇淮西治军、治民经验不足,宇文温便让自述胸中有韬略的王頍去帮忙。

    顺便给这两位刷刷资历,好歹立一些军功,为日后的晋升积累资本。

    宇文温对东南道行军接下来的战略做出了决定,淮西必须稳住,所以王頍赶来涡阳述职,向宇文温介绍一下淮西如今的情况,他顺便给王頍做出些新的指示。

    宇文温的指示(要求)很简单,淮西地区那些新上位的坞堡主要坐稳位置,避免旧势力反扑,这些坞堡秋天能收上来粮食,供应大军所需。

    他大力提拔的那些吏员,正在各处坞堡辅助坞堡主恢复生产、维持粮道通畅,事务繁杂,又是战时状态,所以宇文温要求王頍注意下一考核尺度,标准不要定得太严、太苛刻。

    俗话说得好,做多错多、做少错少、不做不错,宇文温需要干实事的人,不需要只会座谈的清客,所以他必须有容忍度,不能打击这些渴望脱去吏籍而努力表现之人的积极性。

    宇文温亲自定下尺度,王頍心里就有了数,他作为行军总管长史,负责考核淮西地区各吏员的政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他的评语会决定那些吏员的人生。

    大权在握的感觉确实不错,但要是搞砸了,王頍知道自己的机会怕是很难再有。

    在他看来,西阳王年轻、精力旺盛,军政能力很突出,想法(歪理)多,有主见,似乎不太需要那种出谋划策、时不时指点迷津的谋士。

    反倒更需要能够坐镇一方、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王頍觉得自己目前的位置倒不错。

    宇文十五,是宇文温的心腹,但因为长期坐镇黄州,缺乏历练,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都是如此,那么他身为长史,若能协助宇文十五把事办好,让宇文温能集中精力来关注战局,这样反倒合适一些。

    所以,王頍又有个大胆的想法,正好探探宇文温的口风。

    “大王,陈国的淮南驻军,始终是威胁,所谓能战方能言和,不知淮西方面,可否为大王分忧?”

    宇文温闻言看了看王頍,微微一笑:“搞边境摩擦?是个好办法,不过火候很难把握好”

    王頍闻言大喜,既然宇文温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那么他就可以做到:“大王放心,火候当然难把握,不过下官有信心做到。”

    “是要做到,不是嘴上说说,逞口舌之快。”

    “是的,若大王首肯,还请给宇文总管下一道命令。”

    “是密令还是明令?”宇文温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頍,王頍很果断的回答:“当然是密令,如果火候把握得不好,导致局势恶化,下官愿承担一切后果!”

    “算了,你那副身子骨担不起,大家也不会相信,真要闹出乱子,还是寡人来担”

    宇文温收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王頍那么上道,他就直接交底:

    “你的看法没错,若我方为了确保侧翼无忧,一味讨好陈国,对方怕是会得寸进尺,所以边境摩擦必然是要搞的,至于尺度,寡人有个好想法。”

    “还请大王示下。”

    “你,找个由头,在寿春北面、淮水北岸地区组织兵马搞一场演习狩猎,然后说有两个士兵走丢,怀疑跑到南岸入了寿春城,要求陈国守将开城门,让你的人入城搜查!!”

    王頍听了之后面色一僵,心道这么做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不过既然西阳王给他的尺度放得这么大,接下来就好办事了。

    “大王,如此擅开边衅,朝廷恐怕陈国那边会遣使到涡阳,当面质问大王吧?”

    “无妨,寡人在涡阳等着,记住,就是要搞事,不弄得建康那边鸡飞狗跳、陈官家睡不着觉,陈国就不会心急火燎维持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