胙国公府,正门大开,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归宁的三娘子于今日抵达,尉迟炽繁身为西阳王妃,虽然此次回娘家只带着西阳王世子,但随行车队庞大,把门前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胙国公夫人王氏,亲自在正门迎接回家探亲的女儿还有外孙,虽然她是母亲,以此身份没必要到门口迎接女儿,但毕竟礼数要做到。
按周国制度,王爵和公爵都是正九命,但王爵终归高于王爵,而外命妇有长公主、公主、王太妃、王妃、太夫人、夫人、郡君、县君等,按地位来说王妃终归高于夫人。
所以即便是母女,正式场合也得分尊卑,身为女儿的尉迟炽繁是郡王妃,驾临国公府,身为母亲的王氏作为国公夫人,自然要在门口迎接。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就够了,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基本的伦理纲常还是要的,即便王氏要再“恭敬”些,作女儿的尉迟炽繁也不可能答应。
如此情形以后还会有,而且场面会更加隆重,因为尉迟四娘即将成为皇后,到时若正式归宁,和母亲王氏那可是君臣之别,更加要讲究礼数。
尉迟明月成为皇后,公开场合下,王氏面对小女儿可是要自称“臣妾”的,现在就没那么麻烦。
尉迟炽繁携儿子宇文维城下了马车,见着朝思暮想的母亲就在面前,眼眶一红差点就哭出来,她虽然已为人母但毕竟年纪还轻,母女历时一年团聚,自然是有许多话说,没在门口耽搁便转入府内。
随行的王府长史李纲,与国公府长史交谈,而王府司马张定发、管事翠云指挥着随从卸下行李以及礼物,车队入城之后,一部分马车搭载着礼物、行礼随同千金公主入宫,而剩下的车辆依旧很多。
李纲去年年初离开邺城,到西阳王府担任长史一职,妻儿留在邺城没有同行,所以此次回来也是公私两便,而张定发上一次来邺城还是数年前。
当年,他跟随当时还是西阳郡公的宇文温来邺城,大小波折不断,此次奉宇文温之名,护送西阳王妃、世子还有千金公主来邺城,算是再次故地重游。
胙国公府的管事们和翠云很熟,对张定发也不陌生,所以双方交接起来没什么问题,西阳王妃此次归宁带来的礼物很多,压得马车看上去几乎随时都要散架,管事们见着如此景象,不由得惊叹不已。
“张司马,这些马车装着东西从黄州一路过来,路上恐怕要修许多次吧?”
“哪里,黄州的马车,可比别处的马车耐用。”张定发笑道,“当然,造价也比别处的马车贵上许多。”
见着卸货卸得满头大汗的仆人们,管事们不住咂舌,郎主的女婿西阳王,可是出了名的会经营,时不时派车队千里迢迢往皇宫里送东西,每一回都会引发众人关注。
且不说奇珍异宝,光是那玻璃窗,就已经让邺城的权贵瞩目不已,而西阳王妃又总想着娘家,同样时不时往国公府送东西,胙国公有这样的女儿女婿,可是羡煞旁人。
张定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和管事们聊起天那是谈笑风生,不过这不代表他放松警惕,目光时不时在周围扫来扫去,然后发现几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街角,乔装打扮的吴明,和身在胙国公府门前的张定发远远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面色如常的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几名同伴紧随其后。
吴明是西阳王府典卫,虽然品级低但也是正经的官职,之所以要如此藏头露尾,是因为“工作需要”。
西阳王妃携世子到邺城探亲,此事非同小可,所以王府司马张定发按照“预案”拟定了一个方案,他本人率领王府卫队护卫车队,是为在明;而吴明率领猫队暗中保护,是为在暗。
时局微妙,西阳王又远在岭表,所以他们必须慎重行事以策万全,如今王府车队平安抵达邺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算是和张定发碰过头,吴明得安排自己的手下去放松放松,他看着繁华的街道,用北地口音的官话嚷嚷着:“走,大家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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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你啊,都是两个孩子的阿娘了,怎么会还和小孩子似的,动不动眼眶就红。”
“女儿只是,只是思念父母”
书房内,眼眶通红的尉迟炽繁啜泣着,方才她在正门处见着母亲王氏差点哭出来,入了府见着了尉迟顺,看见父亲面容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就哭出声来。
“三娘勿忧,为父无恙。”尉迟顺气色确实不好,但并不是身染重病,而是由于为父守陵累的,他见着女儿和外孙回家,十分高兴。
“父亲,女儿此次回来,带来了许多名贵草药,还请父亲好好调理,莫要病倒了。”
“无妨,无妨。”尉迟顺笑起来,其实王氏已吩咐后厨开始准备药膳,正在给他调理身体。
尉迟明月此时坐在姊姊身边说着话,两人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如今的尉迟四娘愈发明艳动人,姊妹俩如日月般交相辉映。
去年,丞相尉迟迥去世,作为儿子的尉迟顺当然要守孝,但是种种原因,他没办法守满三年。
父亲去世,儿子依例要守孝三年共计三十六个月,但是尉迟家的情况特殊,四郎尉迟惇要继任丞相一职主持朝政,所以是以日代月,守了三十六天就完事。
而三郎尉迟顺,作为尉迟迥最年长的嫡子,蜀王位和丞相一职都没分,按说要守满三年,但是考虑到女儿尉迟明月的婚事,却不能守满。
去年,天子即将把尉迟明月接入宫册立为皇后,结果婚事因为尉迟迥去世而耽误了,而大周的皇后之位,必须属于尉迟家的娘子,所以尉迟明月的出嫁事宜,不能拖太久。
作为折中,尉迟顺要为亡父尉迟迥守孝一年,这一年可是实打实的守孝,他在尉迟迥的陵墓边结庐而居,一住就是一年。
穿着麻衣,没有锦衣玉食,每天吃的都是素食,没有酪桨、酒水,更别说肉食,每日里还要洒扫父亲的陵墓,风雨无阻。
这不是装给人看的表面功夫,而是尉迟顺心甘情愿,即便父亲续弦之后,宠爱其所出的尉迟惇、尉迟佑耆,平日里对两个幼子多有偏袒,但尉迟顺对父亲并无怨恨之意,满是丧父后的悲痛之情。
出殡之日,尉迟顺哭得死去活来,在父亲的陵墓旁结庐而居后,时不时在墓碑边上坐着,和父亲的在天之灵絮絮叨叨。
他的两位兄长已故,所以守孝还要把亡兄的份算上,茅草屋肯定比不上府邸住得舒适,冬天冷夏天热,晚上蚊子又多,也亏得尉迟顺行伍出身体格不错,在茅草屋熬了一年虽然面色憔悴了些,但并无大碍。
见着尉迟炽繁带着外孙回来探亲,又见着尉迟明月即将出嫁,尉迟顺心情不错,女儿孝顺,他颇感欣慰,如今尉迟炽繁回来得正好。
一名少年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观其年纪比尉迟炽繁之子宇文维城大不了几岁,那是尉迟顺的嗣子尉迟嘉德,未来的胙国公。
“阿耶,阿娘,四姊三姊”
尉迟嘉德向房内众人行礼,他原是尉迟顺的侄子,不过之前已经举行过继仪式,正式成为尉迟顺的嗣子,因为是第一次见到三姊尉迟炽繁,所以有些局促。
“来来来,和三姊好好说说话。”尉迟顺让嗣子做到自己身边,尉迟炽繁拿出一个小盒子,作为见面礼送给自己的弟弟。
尉迟嘉德接过礼物之后没有贸然打开,而是收好之后端端正正的坐着,尉迟顺看着一家人有说有笑,笑着点点头:“三娘回来了,一家人正好团聚,到时候四娘出嫁,一起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