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蜀贼这次入寇是两路进犯?!而且义阳王还率先折了一阵,损失兵马七八千?你不会搞错了吧?”
“军国大事,属下岂敢欺瞒镇西将军。实情就是如此。所以义阳王说,短时间内他无法派出援兵给将军。还请将军以现有兵力竭力与蜀贼周旋。”
“那朝廷那边呢?”
“义阳王已经派出了使者疾驰洛阳。但截止属下回转之日,朝廷那边的使者还没有过来。”
无力的挥挥手,让使者退下后,胡奋颓然的坐倒在自己的软塌上。
此时已经是十月二十五日,距离姜维困住上邽已经足足有了二十天。
“哎,我真是昏了头了。西蜀这些年国力恢复得极快啊!别的不说,我胡家的食盐商队那可是每月都要从西蜀的武都郡穿过啊。那武都郡几乎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兴旺一日胜过一日的。这武都郡都这样了,整个西蜀的情况还用想吗?我为什么一开始会固执的认为蜀贼这次还是只能单路进犯呢?”
懊恼的再次长叹一口气,胡奋转头对着王深道:“玄思,那姚柯回还是不肯出兵吗?”
“那老贼一直装病,我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这老匹夫!病了就病了吧,我们送去的粮食却是笑嘻嘻的收了!”
“哼!待本将这次打退了姜维,一定转过头来把他们整个部族给屠了!”
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飘渺的威胁后,胡奋强打精神:“诸位,现在局势危若累卵。我们不管兵力是多么的不足,都必须出兵救援上邽了。但是在去上邽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请将军示下。”
“街亭!诸位,根据情报,蜀贼这次两路军队一共大约十二万,可谓是空国而来。但这点兵力和我大晋比起来还是多有不足。所以陇西这一路蜀贼的战略,一定是拿下上邽后急袭街亭。然后阻挡朝廷派往陇西的援军。因此,本将的安排是:现在集中在冀城的四万人,分为两路。一路去街亭,一路随本将去上邽寻找战机。”
王深等人互相眼神交换意见后,齐齐躬身:“将军安排妥当。”
“善,那么,就请季威率领五千步兵和五千骑兵疾驰街亭吧。哎,那个地方,自从当年张隽乂将其摧毁后就一直没有修缮过,季威去了那里,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听到胡奋这样的话语,文虎也觉得一阵牙疼:“末将,尽力而为!”
“嗯,本将这一队,有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必将尽力和姜维周旋,尽可能的为季威修缮城堡争取时间。”
“多谢将军,如此,末将这就下去整队了。”
“呵呵呵,同去同去。我们也要早点去上邽了。算算时日,还有七八天姜维的堤坝就该可以使用了。”
……
就在胡奋终于下定决心出兵的五天前,十一月二十日,上邽城外。
“还是没有看到胡奋的大军么?”
“回禀大将军,前方斥候已经前出到冀城以南二十里处,仍然没有看到敌人大军南下的迹象。”
“嘿!这个胡玄冲,真是心如铁石啊。罢了,命令工兵营全部后撤,准备捣毁水坝吧。”
“诺!”
其实,说胡奋心如铁石还是冤枉他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从未见过水泥的当代人,胡奋根本就不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之后,姜维军要阻断一条宽度没有超过一百米的河流,其施工时间可以省下大半!
“都散开了散开了!”在水坝施工现场指挥的,是关彝的学生李翔。这小子现在满脑门的不痛快:说好的飞索架得好就升官呢?嗯,官是升了——工兵校尉。这算什么鬼?军人不提刀杀人,天天修桥铺路算军人?说好的这次北伐带我去关中找世家妹子呢?结果把我踢到陇西……
心里不停的碎碎念,但李翔的动作却不慢。随着他的指挥,河岸边的几百个工兵营士兵,用力的把巨大的绞盘不停的旋转,原先挡在精河上的最大两块预制板上端的绳索渐渐收紧。终于把两块预制板拖离了原位。
紧接着,工兵营的几个士兵灌下一碗姜汤后脱下衣服,猛的扎入水中。将绞盘上延伸出来的绳索挂在水下的又两块预制板顶端预设的铁环上……如此反复两三次,整个水坝真正起阻挡作用的水泥预制板迅速的被全部移开。
在预制板的后面,是木条、泥浆组成的一层薄薄的水坝。没有了坚硬的水泥预制板挡在前面,这层水坝完全无法抵挡高达数十米水位的几百吨河水形成的巨大压力,在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这层水坝先是一个地方漏水,然后是多个地方漏水,最后,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水坝完全坍塌。积蓄了许久的河水,带着巨大的势能,犹如一头被关押许久终于可以肆意奔腾的巨龙,咆哮着朝着上邽城墙撞了过去!
这巨大的水流,在工兵营事先用水泥修筑的导引槽的引导下,以飞快的速度和极大的动能,狠狠的撞击在了上邽城的西侧城墙。其力量之足,在那么一瞬间,整个上邽城的西墙都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在上邽城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段灼,一个不小心,居然摔倒在了城墙上。
“将军小心!”
“将军,我等现在不如一起杀出,好歹拿几个蜀贼的脑袋垫背!”
“是啊,将军,我等并不怕死,还请将军带我等冲杀出去!”
“哎~~~”看着手下在如此绝境中依然战意盎然,段灼在欣慰的同时也觉得一阵惭愧:“诸位,不是我不带你们冲出去的问题。而是现在我们想冲也冲不出去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姜维对上邽的水攻,并不是单纯的在精河上修筑水坝,然后用这开闸后巨大的水能冲击城墙一下而已。
在水坝开闸之前,姜维已经命令随军的民夫齐齐动手,围着上邽城墙构筑了一圈的低矮堤坝。
这圈堤坝很矮,防水性更是完全不可靠。但有了这圈堤坝的存在,精河水在被引导到上邽城墙附近后,在剧烈冲刷城墙的同时,并不会迅速的退走,而是在这圈堤坝里短暂的停留了下来。虽说由于堤坝质量的关系,每天都有大量的水从这里漏掉,但剩下的水量,仍然足够把上邽城墙的地基泡个三五天。
这就够了。
这个时代的城墙,都是夯土城墙。夯土城墙本身并不怎么怕水(不然一下雨就垮怎么行)。但这有个要求:整个墙体的被水面积要比较均匀,同时大量被水后(比如下雨),水要被迅速的引走。
现在,由于城墙周围那低矮的堤坝存在,整个上邽城的城基全都被泡在了水里。不管这墙体当初修得多么紧密,在无物不润的水分子面前,要不了三五天,整个城基都会变得松软。同时,由于城基单方面被水,导致城基单方面膨胀,而上部的墙体却依然干燥……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胡奋在冀城做下出兵决断的时候。上邽城的西侧城墙终于因为地基的松动而不堪重负,出现了部分的坍塌。
“差不多了,季任!”
“末将在。”
“你亲自去城东那边的堤坝,将其拆掉,引水重入精河。”
“诺!向充领命。”
“宣高、典伯。”
“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虎步军前出,待得水流泄走后就逼近城墙挖掘城基。”
“诺!我等领命。”
“子诚!”
“末将在。”
“率领弩兵队前出,为宣高、典伯提供掩护。”
“来忠领命!”
随着姜维的一迭声命令,整个蜀汉军队都有序的行动了起来。
“姜伯约,吾恨不能生啖汝肉!”看着城下的水位渐渐降低,近万汉军拿着各种挖墙工具逼近上邽城墙的时候。段灼心里非常明白,这上邽城是丢定了。
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姜维后,段灼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手下的校尉、军侯道:“诸位,此城被破在即。本来,以今日之形势,我们应该退下城墙进入城内和蜀贼进行巷战,必然能够给对方最大杀伤。可是现在城内除了我们,还有近万百姓。所以,本将决定,开门,冲杀出去。这一去,必死无疑,所以本将也不强求诸位跟本将一起冲杀出去。愿去的,下去整备军马。不愿去的,在城内维持好秩序,不要让城内的刁民趁此机会残民害民!待得本将战死后,你们就可以投降了!”
……
西元267年十月二十五日,上邽城破在即。守将段灼率领七千余守军冲出,全军战死!
上邽城随之陷落。张翼军就此开始向西北方向前进。
而此时的胡奋军,才刚刚从冀城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