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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君臣齐声哭

    诸位宰相齐声答曰,是也。

    还有几乎半年的准备时间,用来制作御书、颂文,筹措刻石和碑亭。

    然后高效的宰相团体,便把一整套封禅的程序,简略地告诉皇帝,这套程序是依据《开元礼》而设的,照杜黄裳的说法,自从国家丧乱以致中兴来,通晓大唐开元礼的人物越来越少,所以首先得下诏令,征求天下通开元礼的人士,集合京师集贤院,修撰好封禅仪注。

    然后就是封禅花费,宰相们经过讨论,大约需要三百万贯来筹办这场盛典,展示国家威仪和天下企望,国库左右藏出一百五十万贯,各地行省、方镇共出一百万贯“赞礼钱”,陛下南库出五十万贯。

    接下来用上清尊师司马承祯先生,先至华岳准备好祭祀场所。

    准备好后,让华州的父老们再过来请陛下封禅,陛下谦让三次,父老们坚请三次,三次以后,诸宰相上表联合奏请,陛下答允。

    答允之后,请集合天下的符瑞之物,齐集于史馆当中,以供修实录所需。

    陛下根据封禅仪注,勘定班列职分,分封禅大礼使、礼议使、仪仗使、卤簿使、桥路整备使、粮草财计使等。

    至华岳封禅时,可议定改元事,同时回顾过去,将“兴元之制”、“兴元中兴”书于史册,令后世敬仰遵守。

    等到这次紫宸便殿问对结束后,有些神思恍惚的皇帝,又要在延英殿开阁,请前来参觐的地方诸侯们,但因人太多,故而只让高岳、韦皋、杜佑、浑四位陛见。

    “陛下......”当高岳身着章服,作揖叩拜在皇帝面前时,只说出这两个字,皇帝一时间什么情绪都上来了,眼睛居然有些湿润。

    他对韦皋、杜佑是没有如此复杂感情的,先在见到伏在自己身前的高岳,居然不晓得是恨,是懊悔,还是其他什么感情。

    皇帝忽然哭起来。

    其他三位不知所措。

    但高岳也径自跟着皇帝一道,哭。

    杜佑和韦皋也哭起来。

    浑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心想大家都动了真情,于是也被感染,铮铮的将军也眼眶红了,流下泪来。

    两侧的史官秉笔直书:

    帝盖因高、韦等柱石久不在朝内,多则数年乃至十年不得见,思慕入深,于延英殿内哭,四臣亦哭。

    “四海东海在淄青内,东岳岱宗在淄青内,四渎济水也在淄青内,封禅华山后,臣请为陛下平定淄青,让陛下再封禅东岳,以成秦皇汉武的功业。”哭完后,高岳便如此请求陛下。

    此刻皇帝对高岳的感情回落,理智重新占领高峰,便断然拒绝说:“封禅乃是通天彻地的举动,而今朕德政不修,百姓怨诽满腹,朕何敢祭天,这不是欺天吗?”

    “陛下定两税,平淮西,攘羌戎,中兴江山,如何是欺天呢?”延英殿内,高岳寸步不让。

    “丧乱之后,百姓财用凋残,朕害怕劳费过多,伤及百姓。”

    “封禅费用,有国库、南库积余出,其他所需的赞礼钱由各藩道库藏支用,绝不会加百姓一文钱一束丝。”杜佑信心满满。

    皇帝还待要说什么,韦皋有些不耐烦,就称:“陛下,封禅大典既是人心所向,又可展示陛下承天受命,今天下的中兴尚还只在成与未成间,外有四夷未灭,内有叛镇抗拒王命,如今符瑞云集、凤凰来归,恰好是通过封禅复兴大礼、匡正天下的好时机,陛下若是拖宕犹豫,臣恐会深负朝野人望!”

    皇帝目瞪口呆,良久才说,“朕不德,封禅之事不敢轻议。”

    次日,并无朝会问对,淮南宏敞的进奏院内,韦皋、杜佑等坐肩舆而来,和高岳相对,“陛下一味谦让,实则阻扰封禅种种,为之奈何?”杜佑忧心地说到。

    “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只能进,绝退不得。”韦皋则表示既然天下太半的牧伯连帅都在京师之中,若是再封禅不得,那此后可就被动了,“这会给其他人个表示,国是还拿捏在圣主的手中。”

    韦皋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据说已有不安生的方镇,趁机指使文人写无名书稿,直说陛下之所以迟迟不愿封禅,乃是因遭权臣挟持,心不甘情不愿。

    高岳举手,让这几位稍安勿躁,而后他将手对西侧院墙招了招,独腕的黎逢引着一位从角门走出来。

    此君不是别人,恰是前巡城监金吾将军郭锻。

    郭锻急忙给诸位行礼,然后就说:“俺是个愚钝人,可也知道,封禅的事归天子办,天子是何样人?通天彻地,所以才有资格,而韦令、少师、少保你等终究不过是人臣,哪有强迫天子的道理!所以想要此事功成,须得天出面才行。”

    “天,是什么!”韦皋不由得有点生气。

    郭锻笑起来,说俺处皇都巡城监多年,让天做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郭将军能行得此事,那巡城监金吾迟早还是你的。”高岳气定神闲,报出了价码。

    “那便给郭某旬日的期限。”郭锻大喜,即将此事领受下来。

    大明宫三清殿,位于凌烟阁的正北侧,皇太孙广陵郡王李纯,领着吐突承璀、霍文澈两位中官,踏着殿中央砌着葡萄鹿纹花砖,一步步顺着阶梯走向中央的帛殿中。

    在那里,司马承祯在等着他。

    “事已至此,何不顺势而为,若水之至阴至柔,悄然蛰伏,等待时机呢?”司马承祯听到李纯的愤恨和困惑后,喟然叹息,规劝着说到。

    “尊师,如让这帮权臣肆意妄为,不出十余年,李唐不出三清殿了!”李纯是少年心性,痛心疾首。

    “可......因为某个人的运象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是在是无法计算。”司马承祯只能向李纯袒露最深处的原因。

    “谁?”

    “太子少师卫国公高岳。先前圣主以为,他家宅喜鹊给他衔来的是笔架栋梁木,可我却算出,他的木应该是龙尺木。”

    “什么!”李纯无比震惊。

    “然而,现在高岳的运象命数,又深深隐藏起来,我确实没办法窥测。所以这次封禅我便不参与,可让我的几位子弟,从南岳、罗浮及茅山等地赶来替手,我本人要回南岳华阳观,去好好参详下。”

    李纯忧心如焚,便对司马承祯请求说,还请尊师早日窥测天机,回归长安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