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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平卢留后院

    杜亚的这口血,不是为死难的赵中郎所呕的,而是为自己所呕的。

    在听到赵憬如此惨烈的死亡后,杜亚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以前还想当什么中书侍郎平章事,现在回顾下以前的一串名单,杨绾、崔佑甫执政很短时间就死了,杨炎、窦参则是身败名裂,韩滉、赵憬则是被刺横死,萧复、卢杞、张延赏则是废黜不起,李泌呢勉强算是善终,但也是被繁巨的国务给累垮掉的,只有高岳,执政半年不到,现在悠哉游哉为太子宾客这大唐的宰相,当不得,当不得,谁当谁死”念到此,杜亚额头上冷汗纵横,先前种种执念,恍若一场大梦,现在看来居然可笑无比。

    整个县廨内,看杜亚嘴角挂着血,坐在案几前,防御将、虞候、押官们都认为他是为赵憬惨死给急得,无不上前,给杜亚捶胸抚背,又问他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速速点起所有的防御兵,先封住定鼎门、长夏门,防备贼人逃窜,抓捕几个,拷出供词,找出杀赵中郎的真凶啊”杜亚把口角的血给抹去,声音可谓撕心裂肺。

    伊阙龙门山下,号角声飞扬,大队大队的防御兵,在东都军将的号令和指挥下,急速迈动脚步,往定鼎门的方向跑。

    其中还有两门虎踞炮,也被防御兵们用驮马给抬运着,杜亚骑着马,亲自押着这炮,与部下一起行动。

    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要在这时表现出怯弱无能,那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杜亚的智商也在颠动的马背处上了线,大批防御兵在入定鼎门后,先簇拥着他来到正平坊,即赵憬的遇刺现象:

    惨不忍睹,惨不忍睹,赵憬那没头的尸体躺在砂土街道上,还蒙着紫袍,腰上的玉佩、金鱼袋全被扯走,一只脚还有靴子,另外只脚光着,靴子在十多尺外,伴随着长长的血迹,旁边的马则低着头,还立在坊墙下,看来贼人将马牵到这里,然后把赵憬拖着,赵憬那时还能挣扎,靴子掉落便是挣扎的证明,但贼人很快失却耐性,将这位宰相的头颅,以处刑的方式残忍割下来。

    至于赵憬的家仆,也没一个活口留下,全都被刺死、砍死,尸体横七竖八,坊墙、树干上全是刀锋劈砍的痕迹。

    在那边石榴树下,防御兵们找到了凶器,一门火铳。

    现场还有大量神雷药燃烧后的渣滓,这火铳被改造过,发射的弹丸威力更大,至于火铳上所刻的铭文,在事前就被磨去,看不出端倪。

    巧的是,正平坊内,正是颜鲁公颜真卿的住宅,当时颜的家人被惊吓,提着灯笼守着门户,那群贼人手提赵中郎的脑袋,还问此宅是何人所居,得到的回答是“颜宫师”,贼人竟然说“宫师忠烈,我等不可犯也”,便扬长离去了。

    “脑袋,脑袋。”杜亚急切问到,于是成群成群的防御兵又护卫着东都留守,到了伊水在城内沟渠处,在沙堤下的处淤泥上,看到了赵憬的首级。

    一群留守城内的防御兵伏在杜亚前,说赵中郎遇刺后,府廨所在的宣笵坊也遭贼人的袭击,两名当值的官吏被杀,马厩失火,他们冲出去追拿贼人,结果贼人在夜幕里跑得很快,手里还提着赵中郎的首级,见我们追得凶,才把首级扔到伊水的沟渠里,还回头对我们喊:

    “勿要追我,追必杀汝”

    “他们是要夺取府廨,然后趁机夺取洛阳的宫城”杜亚很自然地判断。

    然后杜亚整个头都大了,“贼人逃逸的路线,指向的正是”

    兴教坊,淄青平卢军留后院内,整个炸开了锅。

    邸吏、军卒们气急败坏,都围在平卢将訾家珍和门察前,说刚才宰相赵憬被割下了脑袋,扔在我们留后院前一坊地的水渠中。

    訾家珍和门察大惊:“那和尚圆静行事,为何不知会我等”

    “圆静昨日于佛光寺,和伊阙陆浑两县的山棚棚头会饮,并不曾施行此事。”

    这下两位便惊呼到:有贼杀宰相,想要栽赃我平卢军

    但此刻已然迟了。

    无数防御兵从各条街道而来,目标便是要包围兴教坊平卢军的留后院。

    东都各坊也都依次敲响官街鼓,坊正们大喊:“有贼杀朝廷执政,系平卢军留后院指使,各坊丁男,持弓矢梃杖随大尹去兴教坊杀贼,砍下首级一颗,赏钱十五贯,绢两段”

    瞬间上千防御兵,外加数千名东都义勇民众,就像狂怒的蚁群般,将兴教坊四面的街道包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两门虎踞炮也被放下,塞入了炮弹,对着平卢军留后院的大门。

    而留后院内,訾家珍和门察披上了铠甲,握住了横刀,对百多名邸吏、军卒,及他们的家属子女喊到:“我们是被陷害的,然则如今百口莫辩,只能突围杀出去,记住过长夏门,然后去中岳佛光寺和圆静会合,再往东面走,回淄青去”

    现在整个兴教坊都被围困起来,却还要我们夺长夏门而出,还得和嵩山那什么圆静和尚一道,再往淄青走,简直是九死难一生啊。

    于是留后院内许多平卢军家属都哭起来。

    但很快就有火,来烧化她们的泪:

    四面八方,尖利的呼啸声,无数绑着燃烧药筒的箭矢,从东都防御兵的弓弩上弹射出来,统统攒射到平卢军留后院中,扎入屋脊、草顶、楼宇。

    留后院各处中箭的缝隙处都蹿出火焰来,搭梯子提水桶来救火的,也纷纷中箭,惨叫着跌落下来。

    “不要救火啦,冲出去”訾家珍和门察大吼着,而后抽去门闩,推开南院门。

    叫喊声,怒呼声中,一百多留后院的各色人,也都带武器跟着这两位,潮水般突出院门。

    对面三十步开外,盛满泥土的竹筐搭建成了一堵墙,横在了当街,在这墙其后,虎踞炮亮闪闪的炮口,正对着平卢军留后院的门口。

    “发炮。”杜亚挥动手里的令旗。

    虎踞炮喷出数团青烟,而后依次往后退去,射出雪霰般的铅丸,噼里啪啦地直接横扫在平卢军将士的身躯上。

    当先的訾家珍,头盔被打碎,胸前的扎甲被轰得七零八落,还有一发铅丸打断了他手中的横刀,碎刃倒飞,贯入他的眼眶里,这位惨呼声,和其他数位同伙,一起翻倒在数步开外。

    可其他平卢军,依旧踏着中炮伤死者的躯体,亡命而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