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有米原来对汲公的问题作出回答了,“我唐的军制当中,汉人通常为步卒,而蕃人通常为骑兵,应是出身蕃人的自小便披裘饮酪、驰马射弓的原因。”
高岳点点头,说:“然也,汉人擅长农耕筑城,依井田之制为步兵战陈;而蕃胡擅长逐水草而居,依捕猎之技为骑兵驰冲。可以说骑射是蕃胡的天生资本,战争当中骑兵太重要了,一位蕃胡只要你给他一张弓、一匹战马,他就是名合格的控弦骑兵;可汉人还需要经长时期的训练,耗费极大。所以当我唐对四夷用兵时,因对骑兵越来越倚重,故而军伍里的蕃人兵将比重也越来越大。不过”这时高岳指着武道学宫的营建图式,很高兴地说,“现在定武军义宁军的步卒,不但有长矟、镗耙和宿铁刀,更配备大批神雷火器和车辆,只要有合宜数量,从武道学宫里学成的军校来统带,他们就完全能抵消蕃胡的骑兵优势,我唐再用你等投效用骑兵制胜,当真是百战不殆。”
原来这武道学宫,和唐朝曾经的武举还不同。
传统的武举,考的还是骑射、翘关、兵法等项目,而武道学宫学习的科目要齐全得多:除马、炮、步三科直接和战争有关外,还有供军科、数算科、兵图科等等,所招收的也不仅是贵族、军将的子弟,同样面对庶人百姓。
先前韬奋学宫在选学生去参加京城春闱时,就有不少小吏或商贾子弟,为此高岳还遭受不少非议责难,但他动用手里权力将质疑的浪潮给压制下去,索性这些韬奋生徒还算是争气,但仍有权贵不服,高岳便奏请将进士科和制科统合,并革新考察内容皇帝迄今还没有敢答应下来。
“现在庶人的出路有三,其一去参加进士科考试,然则难于登天;其二前去为商贾,追逐什一之利,成功者同样微乎其微;其三便是去方镇或神策、神威军,脱下葛衣穿黑袍当兵吃粮。现在我给出第四条路,可以到武道学宫来,学成后靠战事也不难发达嘛。”接下来高岳还告诉各位目瞪口呆的事,那便是他在建好武道学宫后,还准备建商学宫,传授生徒营商之道,甚至还有专门的“农学学宫”、“律学学宫”。
恰如韩愈先前在秦岭琐言里对兴元民俗考察的总结里所言,说当地人在大尹的影响下,“不以言利为耻”。并且各州还有许多半社团半学会性质的“会”,如洋州有“口连会”专门教人如何诉讼打官司的,大约和当地产纸业发达有关,兴元府有“垦殖会”教人农耕养殖的,还有“吏学会”;利州因连接汉中和东西二川,商贸发达,故而有“宝盆会”,教人如何经商放贷的云云。这些民间社团会团的兴起,再加上护国寺普遍在乡村建“启智坊”搞启蒙教育,如此也为高岳造更多门类的学宫提供了条件。
这时为了验证武道学宫的不虚,高岳又展开了第二卷图纸。
“这是手把铳吗仿佛又不像。”明怀义、米原等好奇得很。
这是定武军定放手张保百所绘的,遵照了高岳对原始火铳的改进意见,这时高岳得意地说:“这便叫夹火绳神雷铳,简称为神雷铳就行。”
而后高岳便很肯定地说,武道学宫和神雷铳一出,天下苍生便安稳了。
“这神雷铳是个什么样的规制”众人好奇便问到。
高岳淡淡地笑笑,满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次日,兴元府牙兵院校场上,军卒、家眷还有大批仕女、学宫生徒都云集四周,于林荫下看如何施放新神雷铳的。
“汲公汲公好英武啊”人群里,女塾学政兼试校书郎薛涛也坐在胡床上,手摇着纨扇,不住地为太阳地下,和数名铳手立在中央的高岳喝彩。
高岳今日没戴幞头,挽起高发髻,半臂衫褪下,露出右肩和右臂,而后张保百给他递送来新制的“神雷铳”。
对面三十步外,竖着铳贴。
薛涛还在喝彩时,兴元掌书记权德舆让两名要籍给她递送来一方纸,上面写着:
丛鬓愁眉时势新,初笄绝代北方人。
一颦一笑千金重,肯似蜀都夜失身。
乍听丝声似竹声,又疑丹穴九雏惊。
金波露洗净于昼,寂寞不堪深夜情。
这侧艳的内容让薛涛脸儿一红,然则她才不会坐立不安呢,很快就将纸笺拢入小袖当中。
权德舆叹口气。
很快,后面同样在旁观的南郑县令武元衡,也叫衙署里的佐史给薛涛送来一方纸:
步摇金翠玉搔头,倾国倾城胜莫愁。
若逞仙姿游洛浦,定知神女谢风流。
于是薛涛明眸皓齿,对着武元衡回面一笑。
很快,韬奋学宫现在的首席生徒白居易,让两名学友同样给薛涛送来一首诗: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这下薛涛是不胜其扰,也只能把三位的诗歌都拢入袖中,专心看高汲公放铳。
高岳手中的神雷铳,铳身为熟铁打造,为类似铁锏式样的六角棱形,内里卷出铳膛,其下有木托托住,往后还延伸一如狗头、鸟喙形状,恰好能抵在肩上,只见高岳先将神雷铳口朝上立稳,取出药壶,将定量的黑色神雷药簌簌地往口中倾倒,接着抽出搠杖来伸入口中,反复抽动捣实,又将一颗铅丸倒入,随即又用个小壶,将另外种神雷药倒入铳后面的药池里,又一小截正在吱吱燃烧冒着烟的捻子举起,吹了两口,其顿时在阳光下闪出火焰的光芒,夹在了铳和木托间的一根铜制的钳头中。
做完后,高岳深呼吸下,将神雷铳平端起来,铳口照准了三十步开外的铳帖。
“汲公,汲公”此刻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坐席上的薛涛握紧拳头,反复在心中为高岳打气。
“刚才好像往池中倒击发药时,是不是洒出了点儿”高岳临了时,忽然如此担心到。
要是火星把漏出来的击发药给烧着,不好说会不会当场去世,我这双眼睛多半保不住的。
“算了,我高岳快四十年生涯里,什么时候临了不射的”高岳心一横,便用指头稳稳地勾动了那钳头咔哒声,将火绳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