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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老爷,你要做虎豹么?

    元吉提醒道:“汉语中,老虎是论头的,与羊论只不一样。”

    “我看这豹,也就跟羊一样的。”琪琪格抚摸着希特勒跟斯大林的毛。

    “那倒也是。”

    元吉点了点头,认同道,“虎豹于妇人之手,确也就与羊无异了。”

    琪琪格闻声歪头想想,问:“那什么才是真正的虎豹呢?”

    “把一群狗关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叫獒!”

    元吉笑道,“把虎豹关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自然也就是真正的虎豹了。”

    “哦。”

    琪琪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元吉问,“老爷,你要做虎豹么?”

    “不。”

    元吉摇摇头,“我是欲做羊而不可得!”

    说着,笑着问,“你个蒙古女人,家再大大不过草原,老待家里憋坏了吧?过两天把猫送宫里,我带你上西山逛逛,解解闷,去不?”

    “老爷说去。”

    琪琪格笑弯了眼,“就去。”

    ……

    皇城,清宁宫。

    西暖阁内,点着羊油蜜蜡,燃不尽的棉线烛芯,碳化成了竖在火焰中的一个黑条,却没被剪去。

    蜡头鹅黄色和煦的光,为房内平添了一抹暖色。

    “红夷找的到咱们,咱们找不到他们?…嗯,这却是有理。”

    “巨舰,大炮,多了就贸易,少了就试试?…匪性不改!”

    “把一群狗关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叫獒?”

    “把一群虎豹关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就是真正的虎豹?”

    “欲做羊而不可得?”

    康熙皱着眉头,在燃着沉香的香炉前踱来踱去,半晌未言,又拿起手里二指宽的纸条看了看,喃喃道:“希特勒,斯大林,待定名秋吉儿?这什么鬼玩意?”

    “启禀皇上。”

    一个太监小心的在暖阁外跪着,轻声传禀,“裕亲王的牌子递上来了。”

    “不用通禀,启寿,你去带福全进来。”

    康熙吩咐道,“把别的牌子退回,朕今晚不见了。”

    启寿与康熙六弟,七岁即夭折的爱新觉罗奇绶谐音,按说该避讳的。

    可不知怎的,康熙最近担着小九的心思,恰身边需要个人,在敬事房递来的册子上看见个涂抹改动的名字。

    一问,原来叫启寿,与六弟谐音,随口就叫来身前听用了。

    用的还是启寿的原名。

    “嗻!”

    启寿一步登天,更加小心翼翼,叩了个头,躬身后退出康熙的视线,才一转身,小跑了出去。

    康熙每天要接早晚两次递牌子,求见的大臣会递木制长方牌,上面有官员的职名,俗称“绿头签”,嫔妃的牌子是顶部镶绿玉片,上面有宫号名位。

    官递牌在乾清门前广场东侧景运门的值所,先交给外奏事处,再转给内奏事处,再由太监送到御前。

    皇帝不光翻后宫的牌子,递牌子的也是翻谁的牌子才见谁,其余不翻的就是不见。

    牌子一退回,等候在景运门的官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翻再递,就是打骚扰电话了。

    明朝皇帝脾气不好,当众打官屁股,屁股好了官还来死谏。

    清朝皇帝脾气好,不动你,小本本一记,回头找个机会就砍了你,

    世界清净了!

    “奴才福全,恭请皇上圣安!”

    太监启寿在来人身侧躬身领着,福全穿着一件黑色圈白,身前身后各一团五爪正龙,双肩披一团五爪行龙的亲王补服,一迈进暖阁,就是跪倒问安。

    “甭请安了,起来答话。”康熙一摆手,坐回了软塌。

    “谢皇上。”

    启寿退回到康熙侧后,福全谢恩完毕后,却又走到软塌前的白毡垫上跪下。

    刚谢的是免请安的礼,少磕了仨头,现在是君前奏对,还是要跪答。

    即便福全是康熙的二哥,照样得跪。

    唯一不按套路出牌的宫里祸害小九,已经被赶飞了出去,一气干成白身了。拉了两年饥荒,做起了买卖,才算把旗里一屁股烂债还上。

    福全的裕亲王是去年成年才刚封的,他生母是个地位很低的庶“妃”,实际儿子都亲王了,生母连个妃还没封。

    福全从小就老实,或者说懦弱,可没元吉恨不得把宫里拆了的折腾劲儿头,对康熙一向恭恭敬敬。

    好人有好报,老实的老二亲王了,跋扈的小九从六岁就享同亲王“和硕”号,反倒年纪越长越回去,一路清零成光杆儿了。骑军操演都是扛把破刀,全程跟马跑。

    马甲的资格都让撸了!

    福全倒是想为九弟求求情,可他不敢,他太老实了,小小年纪,比康熙还少年老成呢。

    “福全啊。”

    坐在暖木榻上的康熙,有节奏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叫了声。

    “奴才在。”福全跪着一低头。

    “你博文广记,朕问问你。”

    康熙皱着个眉头,斜脸微微看天,“这希特勒,斯大林是哪儿的名字?朕粗通满蒙汉藏文字,怎么就觉得这名字又像满文,又像蒙文,又像藏文,最后反而最像汉文呢?可字又不对,百家姓有郗,可这去了右耳的希,是哪家的姓?”

    “奴…奴才估摸着。”

    福全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奴才估摸着,是…是九弟家的姓。”

    “唔?”

    康熙精神一振,惊奇道,“二哥为何如此说?”

    “九弟家那俩小豹子老拉稀,小九跑奴才府上,把奴才的玉骢龙牵走了。”

    福全低着脑袋,不敢看康熙的表情,磕磕绊绊道,“说…说是要试试马奶。”

    “唉!”

    康熙闻声丧气的一垂头,跟着一愣,又猛地一拍床沿,骂道,“一派胡言,小九家没马么?他府里的马厮,府外的马场,全是各处搜罗来的种马,红夷的大马都有。”

    “奴才估摸着,小九就是想讹奴才的马。”

    福全脑袋更低了,“玉骢龙是皇考御赐的马,小九惦记有些日子了,借着他家小豹子拉稀,就把奴才家的马,牵走了。”

    “…你…你呀,你呀!”

    康熙怒目圆睁,指着福全的手指气的都哆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不知骂什么好,只好又是狠狠一拍床沿,骂道,“还要不要规矩了,这还有没有点弟弟样子了,连哥哥都欺负!”

    福全脑袋低的快贴地了,声若蚊蝇道:“小九脸都不要了,打小又何时讲过规矩?奴才带管家去讨马,小九还放狗呢,还望皇上为奴才讨回公道,讨回奴才的马。”

    “朕讨个屁!”

    康熙气疯了,喘了两口粗气,手指又哆嗦着点向了福全,“你你个亲王,他个孽畜敢对亲王放狗,咬的还是阿浑,你为何不上折子参他,你写个折子,朕着宗人府圈了他。”

    “都是兄弟,犯不上。”

    福全不爱打小报告,可又委屈,“小九又不是没让圈过,都圈过三回了,宗人府治不了那个魔星。皇上,您还是给小九个差事,放他去闽浙前线折腾郑经吧,以免祸害京师,他不光牵奴才的马,奴才府上的鎏金百花自鸣钟,也让他抱走了。”

    “你怎么不放狗?”康熙奇怪。

    “奴才家的狗,全让小九喂熟了。”

    福全恨恨道,“九弟不知从哪寻的野厨子,会做一种叫做狗不理的大包子,一扔,好嘛,奴才家的狗,哪是不理呀,那是拉都拉不住啊。”

    “…好啊,你倒是心善。”

    康熙反应了过来,气道,“福全啊,你这是明着叫委屈,实是在为小九讨差事吧?提醒朕他助攻过厦门,金门?”

    “奴才不敢。”

    福全马上叩头,“小九就该治,着宗人府圈禁,是个好法子,皇上英明。”

    福全可还有个议政王的衔啊,这康熙说什么就是什么,能议出个什么来。

    康熙明面骂福全,也觉得福全该骂,可偏偏觉得老二就是比小九元吉靠谱,让人放心,不像那个惹祸精,怀里抱个碳盆似的,动作一不小心就烫一身泡。

    对这种炭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让它回到怀抱。

    可康熙又是典型的双重人格患者。

    康熙与比他大一岁的二哥福全亲近,陪着太皇太后逛都是哥俩一起。

    与比他小三岁的五弟常宁亲近,对比他小六岁,今年方八岁的小七隆禧更是连日常学业都督促有加。

    除了过继而来,排行最小,实际年龄最大,已经十七岁的元吉,顺治八子中夭折了一半,活下来的就这哥四个了。

    可康熙看不起福全与常宁,打骨子里就认为前者懦弱,后者没本事。

    满洲人十四岁即成年,成年本就早,正所谓由小望老,康熙年岁方十五,自然会以自己来比较与其年龄相近的福全与常宁。

    结果,康熙越来越看不起福全跟常宁,除了对尚未长开的老七隆禧态度依然外,对福全与常宁这一哥一弟,越发蔑视了。

    所以,康熙对福全与常宁越发亲近了。

    康熙就是这样,他看不起谁,才亲近谁。越是看的起谁,越忌惮谁。

    可康熙又是个重英雄的,还讲点小义气,尽管历史上把他忌惮的鳌拜给坑了,可看到鳌拜一身伤痕,还是悚然动容,感觉鳌拜是个英雄,就没砍。

    鳌拜确实是个英雄,感觉受辱,天天生闷气,是让他死保的康熙气死的。

    “福全,你去趟小九那里。”

    康熙本来是打算微服去偷偷瞧瞧元吉嘴里的大杀器的,可不知是基于对大杀器这个名字的警觉,还是基于对元吉的忌惮,他改了主意,打算让福全去,“别闹大动静,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就把你看到的复述给朕。”

    “遵旨。”

    福全低头答应一声,问,“奴才现下出宫就去么?”

    “去吧,小九催了两回了。”

    康熙摆摆手,又吩咐道,“回趟家,多带两件厚衣,听小九那意思要进山瞧去,山里冷,甭冻着。”

    “劳皇上费心。”

    福全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又是一拜,“奴才这就去了。”

    “去吧去吧。”

    康熙又是一摆手,“听说小九在山沟里折腾什么马轨道,铁厂,搞的很大,他跟朕说要造新铁甲与铸铁炮,那地方要是离瞧大杀器的地儿不远,你就顺路过去瞧瞧,回来讲给朕听,跪安吧。”

    “嗻。”

    福全一叩首,“奴才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