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泰甲依旧没能发现任何的空挡,更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夷月身边三尺都很难挪开;泰甲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更戊如此爱惜与夷月在一起的时光。
这两天他餐风露宿,跟那群猪崽子一样去啃树皮,啃草根,勉勉强强倒是活了过来,只是身体越来越瘦弱了。反观更戊,两日没吃饭,依旧是活蹦乱跳的,似乎就算饿死在里面,他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十三号作为二十个奴隶里面仅活着的一人,平日负责收拾猪仔;不过猪毕竟是懒惰的动物,他每日也清闲的很,陪着泰甲一起啃树皮,他可比泰甲吃得惯这些。
夷月的尸体已经散发出了臭味,加上夏天天气燥热,围绕在夷月旁边的蚊蝇极多;但面对如此情况,更戊依旧很耐心的驱散着周围的蚊虫,看的泰甲鼻子很酸。
但在这么下去,夷月的尸体肯定会腐烂了……泰甲知道,作为母亲,他宁愿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留在泰甲的记忆中,也不想如此憋屈。
“所以你就把我给找来了?”
养乐多虽然很痛惜泰甲母亲病故,但是面对更戊的疯癫却是一阵愤怒!要他来说,直接把他绑了丫的,然后直接把夷月的尸体拿去下葬,这家伙还能怎么疯?难道去刨尸体吗?
但很显然,他连这个意见都说不出来,毕竟夷月亡故,这等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煞风景了。
泰甲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傻子,你不是会扔石头吗?趁我阿父睡着之后你用石头打他的关节,将我阿母露出来;这时候杏夫你就进去给我阿母涂药,动作小心点,别把阿父弄醒了!”
更戊睡觉的时候会把夷月抱得紧紧的,也不管她身上是否散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味道,更不理会那时而柔软时而僵硬的躯体。泰甲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将更戊与夷月暂时分离。
至于涂药,肯定是让杏夫去的;毕竟夷月是女子之身,作为儿子怎么能做出如此不伦之举?
杏夫拿着那一小罐秘药,略一迟疑,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养乐多反问道,“庶民,这只是权宜之计,你终究是要将你阿母下葬的,不若……待会儿就去把你阿母的遗体带出来,好好下葬了吧!”
面对着这个绝好的提案,泰甲略一思衬,竟是拒绝了:“我觉得……阿父可能并没有疯,只是不愿意接受阿母去世的现实。或许我还应该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与阿母道别……”
他想让更戊也能好好的送别夷月,而不是在悔恨中抱憾终生。
“庶民,这或许是最坏的决定……”养乐多轻叹一声,却也不再劝诫。
众人等得更戊闹得疲惫睡下后,便开始了行动;养乐多的没羽箭技术过人,又懂些许针灸穴位的知识,只需要出手点击关节便能改变一个人肢干的位置,并且不会让那人又丝毫的感觉,顶多一阵酸麻,但绝不会醒过来。
便见他一石出手,不偏不倚,正中更戊右臂关节;更戊只有一只手,睡觉自然只能侧躺才能保住夷月。这一石偏生力道正稳,将更戊的往前一翻,趴在了上面。
“你这什么破技术啊!”泰甲不由得大骂一声,“你这把我阿母盖住了,杏夫还怎么给阿母擦身子?”
“切,你个外行给我看好了!”
尸体在死亡后会逐渐软化,过一段时间后会变得僵硬,这就是所谓的“死硬了”;而过了两到三日,尸体会重新软化,在炎热的夏天时间会更短。如今已经过了近两日,尸体已开始重新软化,皮肤连弹性都没有。
知道这一点,想要依靠皮肤弹性将更戊的躯干弹开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依旧难不倒养乐多;只见他双石一前一后出击,第一发击中夷月右臂,皮肤凹了下去没能弹起来,第二块石头便击打在那一块石头上,反弹到了更戊。
因为更戊断了只手,所以身体右边的比重明显大一些;借着养乐多的力道,更戊上半截身体竟是顺势滑到了夷月的左边。随即养乐多又击出两发石子,正中更戊脚踝,彻底将夷月的遗体露了出来。
整个过程养乐多极有自信,但泰甲却看得冷汗直冒,深怕更戊忽然醒了过来。
“杏夫,上!”
……
“杜洪川,你说你又有妙计?快快说来听听!”
竹屋之中,养渊兴致盎然的看着阶下的杜洪川,一旁的舞者依旧跃动着,钟磬交闻,悦耳的声音舞动九天,恍惚似仙境,竟是不知这世间有几多疾苦。
杜洪川穿着灰色的正装,早已不是之前阶下囚徒的狼狈模样;脸上虽不是媚笑,但那股笑容依旧让人很恶心。
“族长,之前笼络羌人的计策可有实行?”
养渊闻言,脸上的兴致丝毫不减,笑道:“此事我早已筹划,原本拉拢他们不难,但湔毕崖这臭小子似乎也想着合并氐羌。现在羌族群龙无首,加上疫病横行,假以时日必为我等麾下!他湔毕崖凭什么和我争?”
“如此……族长似乎依旧没能成功啊!”
听到这般嘲讽,养渊有些不快,闷闷道:“早成功晚成功,有什么区别?湔毕崖年纪轻轻,定然不肯与我等僵持;待他自行退出,便是我等胜利之日!”
“族长深谋远虑,在下敬佩,只是族长可能不知道,汤怀那老家伙最近有动静了!”
“他?”养渊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能有什么动静?除了有钱有粮,他们的兵马根本不是我等一合之将,即便闹得天大,他们又能奈我何?”
“非也非也,在下所说并非此事!”杜洪川的脸渐渐严肃了下来,“汤怀前番自中原贸易归来,取得了一味灵药,竟然解了瘟疫之毒!原本我们打算借着此次疫病搞垮氐羌两族,但现今汤怀似乎还打算将药散出去,那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散出去?散出去又如何?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养渊不以为意的说道,“他是商人,难道会免费送出去吗?就氐羌两族现在那穷样,能负担得起吗?”
杜洪川有些生气了,这家伙是傻子吗?
“族长,你怎么还不明白!此次疫病与洪灾,我们部落损失最小,难保他们三个部落没有提防之心!商人明白取舍,汤怀更不是傻子,若是以免费给药为名,借机让三个部落联合起来,再加上周遭村落的帮持,族长如何取得这湔堋土地?”
听罢,养渊似乎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确实,这三个部落经此大难,皆是土鸡瓦狗,不足为惧。但若是让他们三个联合起来,加上那些小村庄的帮助,他也没办法一口吃掉!
养渊立马屏蔽了所有的鼓乐,将舞姬遣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值此良机,迅速攻打氐族,合并羌族!这两族本有精兵,但因为洪水损失殆尽,此刻毫无反手之力!若族长有一统之志,决不可在此时妇人之仁!”
“进攻吗……”
养渊陷入了沉思之中,确实,此刻进攻两族,他们连反手的余地都没有……至于玉石俱焚,那些人是不会有这等胆量的,他们只想好好的活着。
但养渊深知,此事最大的障碍就是湔毕崖,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恐怕面对大军,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管他的,难道他一人还能抵我一支军队吗?”
养渊冷笑一声,坚定了眼神,起身喝道:
“好!五日之后,进攻氐族!”
他说的豪迈,却完全不知竹墙之外,一道黑影瞬息而过。
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