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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战火起

    氐羌两族之间的最近的地方是一处浅滩,往日水涨船高,水足够没过成人的胸口,而时值夏日,本该涨潮的此地却只没过了脚踝。

    有些人甚至觉得,这天就是为了打仗而准备的;晴空万里,流水枯竭,也不用害怕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人们淹没。

    两族的庶民很自觉的躲入了房中,他们讨厌战争,比起结束后汇报伤亡的痛苦,他们更不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默默的死去。

    战争,往往都是野心家的游戏,直到一日他们自己被自己的游戏害死,方才会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端。

    氐族的军队虽然算不上训练有素,个个袒胸露乳,只穿着一条狼尾短裙,却十分精神;他们身配长戈,长十尺左右,腰佩铜剑,个个孔武有力,健硕的肌肉任凭阳光泼洒,散发出古铜色的亮光。

    庶民们躲在房屋之中,静静的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走过,待到见得熟人,皆是一阵不舍,却不敢呼号出来,免得激起士兵们的感情,影响战场上的发挥。

    作为最小的士兵,泰甲紧跟在最后一队的最末端,而当他路过一处之时,只听得门窗的紧闭声,甚至暗中还有啐唾沫的声音……

    “你个混小子,看什么看?看个鸟蛋啊!给老娘把窗户关上!听见没有,关上!”

    宁静的部落里忽然传出一阵泼妇的咆哮声,泰甲不由得朝一旁望去,之间的那微闭的窗户之中,一个圆润的屁股蛋正对着自己,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沉闷的哀嚎声,那扇窗户顺理成章的落了下来。

    队伍中没人嘲笑,只是略一停滞,便继续前行。

    到达集中地并不遥远,但泰甲却觉得远隔千里一般,迟迟无法到达。想起昨夜夷月哭泣的模样,更戊颓然靠在榻上也不吵闹的模样,泰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是没有我,阿父阿母也不会被族人排斥,或许……这对他们也好吧!”

    泰甲看着头顶的红日,却有万千说不出的思绪。毕竟今日就要慷慨就义,不多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领着他们这队头的肱长忽然喝道:“小妮子,你干什么!快些让开,阿叔要去打仗,误了时间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我找泰甲。”一道娇嫩的声音响起,低的不能再低了。

    “那浑小子在最后面,别太久了,湔侯还等着呢!”肱长不介意的挥了挥手,指使着军队继续前行,毕竟他们也不是纪律严苛的精英。

    队伍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泰甲,面对着打理的极其干净的杏夫。

    杏夫穿上了干净崭新的衣服,头发被梳理的黑亮黑亮的,垂落在肩膀上散发着油光;黝黑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润,似是娇羞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见了泰甲,娇羞才变成了愧意。

    “衣服很漂亮,”泰甲强颜欢笑道,“隔壁三姑做的?”

    杏夫扯了扯衣角,红着脸点了点头。

    泰甲不知道杏夫此时来找自己做什么,总不会是来嘲笑自己的吧?但为什么……自己会觉紧张?

    “那个……”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口的,却又忽然住了嘴;泰甲只觉得杏夫的脸红的厉害,却不知道自己也丝毫不逊色。

    忽然,杏夫似是做了什么特别的决定,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泰甲,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没穿衣服的泰甲只感觉到胸口一阵湿润,他知道,这小妮子又哭了。

    “你会回来的,对吗?”杏夫强忍着哭腔,闷声说道,“三姑告诉我你要上战场,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她告诉我,你是回不来了的……”

    说到这里,杏夫抬起了脑袋,一脸正经的看着泰甲:“你会回来的,对吗?”

    泰甲伸出手,想要抚摸她黑亮的头发,他从来没觉得杏夫能打理的如此乖巧,虽算不上漂亮,但却俏皮可爱,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哭泣。只是手刚举到一半,却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他能给杏夫说什么?说自己是去送死的?或者骗她自己会回来,让她一直傻傻的等着自己?

    无论哪一个,即便是自己死了,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知道,那日杏夫与那干俗人离去并非是他的意愿,或者说泰甲倒挺希望她离去的。但今日他的出现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以至于自己铁了赴死的决心,如今也变得不安了起来。

    “泰甲,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杏夫吸了吸鼻子,眼圈变得更红了,“你在怪我吗?我……我不会再走了,求你一定要回来!你不要不说话,不要不理我,我害怕……”

    “我害怕阿父对我无休止的打骂,我害怕你会像阿母一样离开我,告诉我,告诉我你会回来!难道……难道你连这个承诺都没办法答应我吗?那你当初凭什么说要娶我?三姑都能骂我阿父,难道你都没有把我从阿父那里带走的胆量吗?”

    泰甲面有动容,但杏夫依旧不依不饶。

    “你说你要为大家建设堰坝,你忘了吗?你说你要独立,要让父母过上最好的生活,你忘了吗?你不是要成为勇士吗?不是要让部落里所有人都正视你吗?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去上战场,去送死……我,我怎么能信!你是懦夫吗?为什么要送死?为什么?你……你倒是说话啊!你说……”

    杏夫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呜咽。泰甲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杏夫……竟会说出如此的话来。

    “哎……”

    泰甲终是垮了下来,再也经不住杏夫的泪雨婆娑,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行了,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但有些事,真的必须得去做了……真的真的要去做!我只有去了,这场无意义的争端才会休止,部落的和平……才会真正的到来!”

    对,我不能死!我曾要保护他们,保护所有的族民,但绝不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虚伪的和平!

    难道死了就会让一切都变好吗?阿父阿母是绝对不会好的,杏夫也是绝对不会好的……死亡,永远只是懦夫的答复,我绝对不能死!

    “谢谢你,杏夫……”

    泰甲疲惫的将脑袋埋在了杏夫的黑发之中,疯狂的吮吸着她的香味……对,他要迎娶这个女孩子,他要让阿父阿母的日子变得越辣越好!难道他当初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攀登上青城山的吗?

    所谓的堰坝,不就是希望部落百姓永远安宁,永远不会被灾难侵害吗?

    万籁俱寂的部落之中好像只有了二人,任由微风拍打着紧闭的门窗。队伍远去,拉的越来越长,在太阳的光辉下,拉成两道长长影。

    ……

    湔毕崖一早便等在江边,胯下枣红色骏马,身无重甲,依旧只是原本随意的模样,赤红色的长袍将躯干包裹着,却如浪子一般将袖子拉的细长,只那柄泛着幽光的青冥,散发出阵阵的寒意。

    身后的士兵严阵以待,手中兵刃长短不一,倒更像是临时凑齐的杂兵,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郫侯,可敢出来一叙?”

    湔毕崖策马而出,眼中满是惫懒,若是不知之人,还以为他胜券在握,只有完全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他的心中对于此次战争有如此的看重!

    “呵呵呵,毕崖,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一个四抬大轿横空而出,车顶之上乃是一华盖,郫击斜靠在上面,随手可拿瓜果,眯眼笑着,乍一看如同弥勒佛转世。

    湔毕崖倒没觉得他怠慢,毕竟骄兵必败,他可巴不得这些人傲慢!

    “郫侯,晚辈至今不明白,为何你要派人暗杀我族老族长与长老,如此引起战争,难道乃你我之愿?”

    郫击随手取了块桃子,竟是说道:“这话,等你在我面前跪下之后,我再回答你……”

    羌兵听到这话个个底气十足,朝着氐族瞎起哄,各种鄙夷的神色;哪像是来打仗的士兵?更像是街头的流氓。

    “竟如此嚣张!”

    氐族士兵看的火气,这家伙暗杀长老竟然还如此嚣张,登时暴喝:“扬我族威,痛杀狗贼!扬我族威,痛杀狗贼!”

    湔毕崖面无表情,笑道:“看来,郫侯很有信心啊!”

    “不是我有信心,”郫击挠了挠肚子,“是有一位将军,早已仰慕毕崖的大名了!”

    “哦?倒是未请教?”

    说罢,便见人群分开一条道路,一身着铠甲的男子走出阵来,约莫二十五六模样,体格瘦弱,面色惨白,甚至还咳了两声,方才走出队列来拱手笑道:“百夫长白麒麟……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