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躇间,忽听得一声嘹亮浑厚的声音于不远处响起。月色苍茫,许多人早已睡下,泰甲不知谁人会在如此时候来此间游玩,愣愣的朝着穷坚二人离去的方向望去。
只见月色下一人倚剑而立,三尺青锋挎着一青绿葫芦,好似酒中剑仙;那人穿着单衣,袒胸露乳,一派潇洒模样,借着月色可看见他那健硕的肌肉,如同游走于刀尖的侠客。只可惜天色太暗,难以见得其容貌。
杜汶山见来者不善,不由得退了两步,身后的随从也不由自主抽出刀来,护在杜汶山一侧。
“汝是何人?”
那人道:“杜君来我地招揽人才,也不经过家父允许的吗?若要让家父看见了,只怕好不容易和平的湔地,又会掀起一场战争!”
杜汶山听得声音耳生,妄自猜测了起来:“莫不是都安端的小子?不对,那人现今并无子嗣,也未尝听得他有什么情妇……难道是龚长秋的孙子?我虽未见过,但应当不止如此年轻才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休要与我打岔,莫不是山中野人,来此处找我寻死的不成?”
那人映着月色喝了口浊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隔,剪影的模样颇为潇洒。他嘴角一咧,手中青锋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木筏上的桅杆!白光倒映着江上的波涛,隐隐约约可见得剑柄上的刻的“毕崖”两个大篆。
飞星莽荒,月落苍茫,剑绝苍穹,青锋谁亢?
蜀地文字较为复杂,而又因为有中原人经常来此地做生意,故而许多人都会中原人通用的大篆,商朝人的甲骨文自然是不经用了。
“不知毕崖剑,妄为湔地人!”
杜汶山瞳孔微缩,毕崖二字在湔堋,乃至蜀地可谓响当当,威名甚至不逊于开明王!
唐时有盛唐三绝,而在这湔堋依旧有三绝,其中便有泰甲的神力以及湔毕崖的剑!但泰甲尚且年幼,这一绝只是暂时的,而湔毕崖的剑,才是湔堋最绝的一绝。
湔毕崖剑法如何无人知道,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最为张狂的时候,故而每个向他挑衅的人都没能留下留下活口,丧于其手的有蜀地三十几个部落共计一百余人,因此被列为湔地三绝之一。
因受秦国之风影响,蜀地并不排斥私斗,甚至引以为荣。这当然是以前的秦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就禁止私斗了,只是这并不遥远的蜀地依旧将数十年前的秦风当做宝贝,甚至在将来的近千年内依旧如此。
未等那两名随从反应过来,湔毕崖一个箭步上前,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出手,尚未能反应过来,便将其中一人撩翻在江水之中,不管他扑棱,任江水带他离去。仅仅片刻,又是如猎豹般迅速抽取长剑,另一人的长刀刚刚出手,鲜血便沾染了杜汶山与湔毕崖的衣衫。
那人身体无力坠落,未等落地,湔毕崖一剑斩断长帆,便是随意一脚,长帆的桅杆不偏不倚插入那人衣衫,被一个巧劲带入河水之中,竟与之前那人的距离相差不过三尺。
速度极快!
“湔邱罗之子湔毕崖……毕崖剑果然非凡,倒是我怠慢了!”
面对自己仆从之死,杜汶山没有丝毫的愤怒,反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湔毕崖;后者咧嘴一笑,说道:“杜君自然是怠慢了,来我部落挑拨,难道是想与我等为敌?”
说罢,湔毕崖狼目忽然看向泰甲,眼睛微眯,似乎想要看穿泰甲内心;好在泰甲心理素质过硬,没能被湔毕崖的眼睛看穿什么。
“若是其他人,你能承担起他的税赋,我等也就罢了;只可惜……这个人,就算你给我们千匹绢万担粮,也是绝不可能让给你的!”
泰甲拱了拱手道:“毕崖公子安好。”
湔毕崖脸上未起波澜:“并不安好,若非是你,我此刻当在洗脚,也不会踏着风尘来寻你了!”
湔毕崖与泰甲虽然认识,但也并不熟悉,此番若非杏夫将杜汶山的一举一动告诉了穷坚,而穷坚又刚好与自己相识,湔毕崖多半也不会知道杜汶山的事情。
去别人部落挖墙脚,而且是如此重要的角色,在极其在乎忠诚的此地,分明是要挑起战争的节奏!(别说几百人的部落就不算战争了,日本人几个村子大小的争斗愣生生的成了他们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
杜汶山不紧不慢的整理了衣冠,毫不客气的说道:“湔毕崖,我敬你剑法,却并不代表你与我有平起平坐的资本!此乃部落大事,怕只有湔邱罗与都安端两人有资格与我商议此事。”
“这屁放的真臭,臭不可闻,我家阿福若是闻到了,肯定以为你是谁拉的一泡大粪!你都跑我们部落来挑拨了,等我阿父来处理后你早就得逞了!泰甲尚且年幼,你以利劝诱,待得两族相攻,汝自坐收渔利,心肠真是歹毒的要紧!”
如果泰甲真的被杜汶山挖走,顶不顶锅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氐羌两个部落必定会有一场战斗!不管战斗结果如何,伤亡是必然难免的,这不是湔毕崖乃至湔邱罗愿意看到的。
被拆穿了面孔,杜汶山并不急躁,眼眸虽恶如毒蛇,但依旧笑容如故:“氐羌不分家,何来挑拨一说?再者我可助泰甲平步青云,而汝等只会强求,于泰甲没有丝毫益处!泰甲愿意与谁一伍,并非尔等说的算。”
话音未落,湔毕崖抬剑一顶,不偏不倚正中杜汶山咽喉,只差的半寸,便会是一个血窟窿。
“但你现在死不死,便是我说的算!”
杜汶山笑道:“说中了心里话,狗急跳墙了?”
湔毕崖面色不便,轻声道:“我让一个人闭嘴的最好方法,便是割了他的喉咙。只可惜我曾让无数人闭嘴,虽有意留他们一命,他们却全都活不下来了。”
“啐!”
杜汶山知道湔毕崖的脾气,就算自己是开明王他也下得了剑,别说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奴隶主罢了!他在部落中虽然有实权,但在这荒郊野外,就算有人知道是他杀了自己,谁又敢去问责?又或者说,谁会去为了他问责?
他早是一个孤家寡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切想要得到泰甲的帮助。部落中人对他敬而远之,郫击早欲杀了自己后快,家中只有一老母,妻子一直看着自己的家产,纳的小妾皆是不明死亡,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儿子一个痴呆,一个才三岁,可以说是惨的不能再惨了!
但摒弃这些惨状不谈,他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享用!让郫击将自己的一切全数剥夺,他绝不接受!若要让他从家人和财富中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对他而言,只有金钱才是永恒的!
他需要一个忠心的家奴,但杜汶山明白,没有永远的忠心,只有永远的利益!他需要一个为了利益,能够为自己挡枪挡剑的家奴!
杜汶山狠狠一咬牙,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泰甲,你还需要什么,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无论是享用不尽的财富,美艳绝世的女子,我都可以满足你!”
杜汶山已是急病乱投医,眼中满是为了护住财富的癫狂,往日一直看似平静的他,如今终是露出了野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