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看了看,发现他说得没错,眼前是一片融入早晨阳光的雾。
菲林的恐惧仿佛一丝嘲笑声般逐渐淡去,但菲林忽然感觉气温降低了。
而暴风雨的乌云散开片刻时所透出的阳光,成了一道微弱且带水汽的东西,这一团滞留不去的邪气活像一股臭气般笼罩这一天。
“大家分头部署战力准备攻击他们,”博尔赫斯平静地表示。
“人们不希望自己的舰队在进港时遭遇任何抵抗,所以现在赶快行动。
卡兹,你跟随攻击红船的队伍,等待罗克斯号战舰上岸,让船上的人知道人们的决定,在迅速解决掉红船之后,人们需要所有的战士和人们一起包围外岛人。
菲林希望能想个办法让克尔伐公爵知道人们的行动,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好吧,人们开始行动。”
凯夫和狐狸手套协商调度了一会儿,但菲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发现自己骑马跟在狐狸手套的战队后面。
菲林身上虽然佩带着一把剑,却依然怀念在夏季时让菲林挥洒自如的斧头。实际状况总不如计划来得干净利落。远在人们抵达海滩之前,人们就和城里废墟中的外岛人撞个正着。
他们正要返回船上,还绑着一群铐在一起的俘虏。人们立刻发动攻势,有些劫匪奋而迎战,另一些则丢下俘虏从人们的马匹前逃走。
人们的部队在熏烧的建筑物,和满是残骸的洁宜湾街道上迅速散开来,部分军队则留下来帮俘虏们松绑并尽全力协助他们。
此时,狐狸手套咒骂行动的耽搁,因为逃跑的劫匪会通知他们的舰队守卫,于是她迅速分散部队只留下少数士兵帮助遇袭的居民。
尸体的臭味和淋在烧焦木材上的雨,让菲林想起在冶炼镇的所见所闻,如此栩栩如生的景象几乎令菲林丧胆。
城里到处都是尸体,比人们预期中的还多出许多,而我也感觉到一匹狼徘徊在这片废墟中,也藉此从它身上得到些安慰。
狐狸手套出奇地狠狠骂了人们,然后将她身边的人马组织成楔形队伍。
人们在冲向红船时看到其中一艘船驶入退潮中,但也只能随它去,不过还来得及阻止第二艘船离开。人们以惊人的速度歼灭船上的敌人。
船上没剩多少人,仅有少许划桨的船员,人们甚至让他们来不及杀害躺在甲板上遭捆绑的俘虏,就把他们给杀了。
人们怀疑逃离的船只也装载了俘虏,所以菲林心中推测,人们或许无法照原订计划让罗克斯号战舰,或其他船只将那艘躲避人们的船逼回岸边。
这艘红船载运人质驶离了,但是将航向何处?航向只有菲林看得到的鬼船?菲林甚至只要一想起那艘白船就浑身发抖,脑袋也开始感受到一股病痛乍现般的压力。
或许他们想把人质溺死或是冶炼他们,无论如何这是必然的后果。
此时此刻菲林无法仔细思考,但菲林会跟艾特罗提这件事。这三艘仍留在海滩上的红船都有一队士兵,而且如同博尔赫斯所预料般拼命战斗。
有一位太心急的弓箭手发射了一支火把箭烧毁了一艘红船,但其他的船只皆完好无缺地被人们接收下来。
人们在罗克斯号战舰靠岸时接收了所有的敌船,他也趁此空当抬头眺望洁宜湾,并没有看到白船,或许那真的只是一片雾气。
坚贞号战舰紧接着罗克斯号战舰驶抵,后面跟着一小队渔船,甚至还有几艘商船。
大部分的船必须停靠在浅水码头,但船上的人员很快就上岸了。
战舰上的船员在岸上等待舰长说明状况,但渔船和商船上的那些人却迅速地从人们身边直冲遭围攻的城堡。
战舰上受过训练的船员很快地制止他们前进。即便人们还算不上是组织完整的队伍,可是当人们来到城堡的外墙时,大家都抱持着合作无间的态度。
人们救出来的俘虏因缺乏粮食和饮水而显得虚弱无力,但很快便责无旁贷地告诉人们关于外墙战况的细节。
在下午的时候,人们已就定位准备包围那群围攻城堡的敌人,不过博尔赫斯仍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大家,至少让一艘战舰载满一船的人在海面上保持警戒。
而他的这项防御措施在第二天早上就生效了,只因另外两艘红船出现在海湾北端巡航时,罗克斯号战舰立刻迎击,但他们轻易地就溜走了,可真令人们不满。
大家都知道劫匪会找个无力抵抗的村庄沿着海岸深入劫掠,所以纵使人们
没什么机会追上溜走的红船,还是有几艘渔船亡羊补牢地追赶着他们。
人们等了两天就开始觉得无聊和不安。天气又开始变坏了,硬面包的味道像发了霉似的难以下咽,鱼干也沾了湿气。
克尔伐公爵为了让人们开心一点,就升起五大公国的公鹿旗和他自己的燕尾旗并列在一起,借着飘扬的旗帜对人们表示感谢,不过他也和人们一样选择等待的策略。
人们将外岛人包围了,而他们也不打算突破人们的防线,也不再进一步接近城堡。敌菲林双方全都在静候着。
“你不听警告,从来都不听。”博尔赫斯轻声告诉菲林。
在这夜幕低垂的时刻,人们在抵达这里之后头一次聚在一起。他坐在一根圆木上将受伤的腿向前伸展,他则蜷缩在营火前试着暖暖手。
人们坐在为王后临时搭建的帐篷外看守烟雾弥漫的营火,博尔赫斯原本希望她呆在洁宜湾城里未遭摧毁的建筑中,但她拒绝了,反而坚持和她的战士们呆在一块儿;
而她的侍卫也在她的临时住所和营火间来去自如,他们之间的亲近可让博尔赫斯皱起了眉头,却也相当肯定她的忠诚。
“你父亲也像这样。”他在芙萝娅的两名侍卫从她的帐篷里走出来和外面的侍卫换班时,忽然说道。
“不听警告?”菲林吃惊地问道。
博尔赫斯摇摇头。“就是不听。
他的士兵们总是不时在他身边走来走去,而我也总是纳闷这么没有隐私的他,哪来的机会让你这孩子来到这世上。”
菲林的表情一定很震惊,只因博尔赫斯突然间脸红了。
“对不起,他累了,还有菲林的腿……也挺难受,所以菲林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菲林出乎意料地露出微笑。“没关系。”反正事实正是如此。
当他发现夜眼的时候,他还怕他又要放逐菲林了,所以就算是个令人难堪的笑话我也甘之如饴。
“你刚刚说到警告?”菲林谦逊地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如你所言,人们就是这样子,而且它也这么说。
有时它们根本不让你做选择,就直接和你有牵制。”
有一只狗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吠叫,但不尽然是只狗,只见博尔赫斯又瞪着菲林。
“我完全无法控制它。”菲林承认。
我也无法控制你。为什么其中一方非得控制另一方?
“它也不回避私密的交谈。”他又说道。
“其他私事也一样。”博尔赫斯冷漠地说道,听起来就像老生常谈。
“我以为你从来不用……它。”菲林连在这儿都不敢大声说出“智力本源”两字。
“我不用它,因为这没什么好处。菲林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菲林之前说过的话,它……会改变你。如果你无法向它屈服,时时刻刻让它和你一起生活,甚至无法不理会它时,至少就别寻求它,不要变成……”
“博尔赫斯?”
人们俩都跳了起来。原来狐狸手套从黑暗中安静地走出来,此刻正站在营火的另一头。她听进了多少对话?
“什么事?有什么问题么?”
她在黑暗中蹲下,举起戴着红手套的双手靠近营火取暖,然后叹了一口气。“菲林不知道菲林该怎么问这个问题?你们知道她怀孕了么?”
博尔赫斯和菲林面面相觑。“谁?”他冷静地问道。
“我自己有两个小孩,而她的侍卫也大部分是女性。她每天早上都会吐,只靠悬钩子叶茶撑着,连看到咸鱼都会反胃。她不应该留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狐狸手套朝帐篷点点头。
喔,英勇王后。
闭嘴。
“她没有问人们的意见。”博尔赫斯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里的情况控制住了,没有理由不把她送回公鹿堡。”狐狸手套镇静地说道。
“我无法想象'把她送回'任何地方,”博尔赫斯说道,“菲林想这会由她自己做决定。”
“你可以建议她。”狐狸手套进一步提议。
“你也可以。”博尔赫斯回了一句。“你是侍卫队的队长,这理当是你的顾虑。”
“我没有夜夜守在她的房门前。”狐狸手套提出异议。
“或许你正该如此。”博尔赫斯说道,然后用一句“现在你知道了”缓和气氛。
狐狸手套凝视营火。“或许菲林真该如此。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谁要陪她回公鹿堡?”
“当然是她所有的贴身侍卫。王后本应在这些人的护卫下上路,一个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