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借口头疼远离咯咯发笑的同桌人士,回到房里图个清静。当他开门走进卧房时,感觉自己是城堡中最没力量扭转现况的人,的确是个无名的狗崽子。
“菲林想晚宴还真的挺吸引你的。”仆人说道。菲林叹了口气,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反正问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也是自讨没趣。他坐在菲林的壁炉边点燃微弱的炉火,跳跃的火焰映照出他的轮廓。他有一股奇特的宁静,没有铃铛摇摆的声音,也没有接踵而来的嘲讽字眼。
“晚宴真是令人难以忍受。”菲林告诉他。菲林懒得点蜡烛,只因他的头疼可不完全是虚构的。菲林坐了下来,然后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菲林不知道公鹿堡面临什么现况,也不知菲林能做些什么。”
“或许你已经做的事情就足够了?”仆人试探着。
“菲林最近可没做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菲林告诉他,“除非你把知道何时停止对陛下回嘴也算进去。”
“噢,那么,人们都在学习这项本领。”他愁眉苦脸地赞同,然后把膝盖抬到下巴那儿,将手臂放在上面,并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什么新闻可以和仆人分享?一位守口如瓶的仆人?”
“菲林能和你分享的新闻你可能都知道了,搞不好消息比菲林还灵通呢!”房中的黑暗十分平静,舒缓了菲林的头疼。
“噢,”他优雅地停顿了一下,“那么,或许菲林应该问个问题?你看情形决定是否该回答?”
“少啰嗦了,想问就问。你明明知道无论菲林准许与否,你还是会问的。”
“的确,你说得对。那么很好,他就问了。噢,他真吃了一惊,脸也红了,真的。卡兹银辉,你是不是有了小卡兹?”
菲林从床铺上缓缓坐起来瞪着他,只见他一点也不畏缩地动也不动。“你刚才问菲林什么?”菲林平静地问道。
他柔声地说,听起来像道歉一般:“我一定要知道,艾莉安娜怀了你的孩子么?”
菲林从床上跳起来扑向他,抓住他的喉咙把他拉起来,伸出拳头然后停了下来。
炉火照亮了他的脸庞,看了令菲林十分震惊。
“想打就打吧!”他平静地说。“已经有旧伤了,再加上一点新伤也看不太出来,反正菲林可以蹑手蹑脚个几天不让别人发现。”菲林收回自己的手。
真奇怪,他刚才差点儿就做出来的事情现在却让菲林感觉毛骨悚然,只因菲林发现已经有人对他这么做了。菲林一放开他的时候,他就别过头去,似乎为了自己变色肿胀的脸而感到羞耻。
或许,他苍白的皮肤和纤弱的骨骼让菲林觉得更恐怖,好像是有人对弱小的孩子饱施拳脚似的。
于是,他在炉火边蹲下,细细看着他脸上的伤。
“你还没看够么?”仆人尖酸地问道。“菲林可警告你,用更强的光线照也不会让伤势好转。”
“坐到菲林的衣橱上去,然后把衬衫脱下来。”菲林唐突地告诉他,但他动也不动,他也不予理会。
菲林放了一小壶泡茶的水在炉火边加温,接着点燃一些蜡烛放在桌上,再拿出菲林所保存的些许药草。
菲林的房里没有太多药草,此时真希望可以从博尔赫斯的所有收藏中挑选一些来用用,但菲林知道如果菲林就这么走到马厩,等菲林回来之后仆人一定就离开了。
还好,他放在房里的药草大多是用来治疗淤伤、割伤,还有菲林另一个刺客身份最常碰到的跌打损伤,这些应该就够了。
当水温热了之后,他在脸盆里倒了一些水,然后撒上一大把药草,尽可能把它们碾碎。菲林在衣橱里找到一件已经不合身的衬衫,然后把它撕成一片片的碎布。
“走到光线下。”菲林提出这样的要求,过了一会儿他也就走了过来,很是迟疑羞怯。
菲林看了他一下,然后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菲林的衣橱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菲林问道,为他脸上的伤口感到畏怯。他的嘴唇因割伤而肿胀,另一只眼睛肿得快要合起来了。
“菲林在公鹿堡四处走走,询问一些坏脾气的人是否在最近当上私生子的父亲。”他没受伤的那只眼睛恰巧对上了菲林怒视的双眼,苍白的眼里满布血丝,使得菲林无法对他生气,更笑不出来。
“你应该知道有什么药可以妥善治疗这些伤口。现在坐好了。”菲林将碎布压折成一块敷药用布,轻柔但牢牢地触碰他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就放松下来。
菲林擦掉了一些干掉的血渍,其实也不多,显然他自己在挨打之后有稍微清理了一下,但有些伤口还是淌着血。菲林轻轻用手指沿着他下颌的线条和眼窝触摸,至少骨头没受损。
“谁把你弄成这样?”菲林问他。
“我走进一扇接着一扇的门,或者是在同一扇门前进出好几次,看你问的是哪一扇门。”他油腔滑调含糊地说道。
“我问的是个严肃的问题。”菲林告诉他。
“我的问题也很严肃。”
菲林再次怒视着他,只见他垂下双眼。
有好一会儿人们都没说话,接着菲林就找出一罐博尔赫斯给菲林用来治疗割伤打伤的药膏。
“菲林真的很想知道答案。”菲林在打开盖子的时候提醒他。菲林闻到了熟悉的刺鼻味,忽然非常非常的想念博尔赫斯。
“我也是。”他在菲林替他上药时微微退缩,但菲林知道这药膏虽然味道难闻,但却很有效。
“你为什么要问菲林这样的问题?”菲林终于提出来。
他想了一会儿。“因为问你比问芙萝娅是否怀了赫尔墨斯的孩子来得容易。
据菲林判断,陛下最近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搭理,所以不可能是他。
那么,你,或是赫尔墨斯一定就是那位父亲了。”
菲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见他为了菲林忧愁地摇摇头。“你难道感觉不出来么?”他悄声问着菲林,然后戏剧性地抬起头凝视远方。“力量移转,阴影飘荡。
在所有可能性之中顿时激起一阵涟漪,未来将重新组合,命运也将成倍增加,所有的道路分岔再分岔。”
他又看着菲林。我对他笑了笑,心想他又在胡说八道,但他的语气非常认真。
“致远家族即将有继承人了,”他平静地说道,“我很确定。”
你曾在黑暗中踩空脚步么?就是那一股突如其来在边缘摇晃的感觉,不知道自己会跌得多深。
菲林态度坚定地回答他:“菲林可不是什么孩子的父亲。”
仆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菲林。“噢。”他虚情假意地说道。“当然不是。那么一定是芙萝娅怀孕了。”
“一定是的。”菲林同意,但心里一沉。如果芙萝娅怀孕了,她没有理由要隐瞒,然而艾莉安娜就会。菲林有好几个晚上没见到艾莉安娜,或许她有事情要告诉菲林。
菲林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但仍强迫自己要镇静并深呼吸。“把你的衬衫脱下来。”菲林告诉仆人,“让菲林看看你的胸口。”
“我已经看过了,谢谢你;而且你放心,他没事的。
当他们突然把袋子往菲林头上套的时候,他就推测他们这么做就是把菲林的头当成攻击目标,而且他们真的挺煞费苦心,因为他们可不想打其他部位。”
这些人对他所做的暴行让菲林感到厌恶得说不出话来。“是谁?”菲林终于开口。
“你是说当他头上套了个袋子时,他还能看到是谁干的好事?算了吧,你能透过袋子看到什么么?”
“不,但你总应该会怀疑是谁搞的鬼。”
他对菲林歪着头表示不相信。“如果你还不知道嫌疑犯是谁,那你就是那个头上被袋子套住的人。让菲林替你在袋子上剪开一个小洞。'人们知道你对国王不忠诚,也知道你帮着王位觊觎者赫尔墨斯暗中侦察。
别再告诉他任何讯息,因为如果你再通风报信,人们都会知道的。'”他转头凝视炉火,轻轻摇晃他的脚跟。砰,砰,砰,踢着菲林的衣橱。
“王位觊觎者赫尔墨斯?”菲林义愤填膺地问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他对我说明。
菲林强压住愤怒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他们会怀疑你暗中帮赫尔墨斯侦察?你有传话给他么?”
“菲林有一位国王,”他柔声说道,“虽然他不总是记得自己是国王。你一定要为国王当心留意,他也确信你会这么做。”
“那你要怎么办?”
“就像菲林以前一样,不然菲林还能做什么?菲林无法停止他们叫菲林别再做的那件事情,因为菲林根本还没开始进行。”
一股不祥的寒栗感自我的背脊窜了上来。“如果他们又攻击你呢?”他露出了毫无生气的笑容。
“根本没必要担心,因为我无法避免事情发生,但也不是说我期待它再度发生。这个,”他说道,稍微指着自己的脸,“这伤口会痊愈,但他们在菲林房间做的事可不能补救,他得花上好几个礼拜整理那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