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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群山王国(四十六)

    菲林举起袖子擦掉嘴和下巴的血,这可不是菲林的血。

    突然间,他身体前倾跪在雪中吐出胡渣子然后呕吐,连菲林发酸的胆汁也无法洗清口中死人血肉的腥味。

    菲林瞥着他的尸体,然后就别过头去。

    他的喉咙裂开来了,而菲林不一会儿就惊惧地忆起自己是如何用牙齿咬下他坚韧的喉腱。菲林闭上双眼,静止不动地坐着。

    一个冷冰冰的鼻子碰触菲林的脸颊,他张开眼睛看着它坐在菲林身旁凝视着菲林。小狼。

    夜眼,它纠正菲林。菲林母亲替菲林取的名字。菲林是兄弟姐妹中最晚睁开眼睛的。

    它抽动鼻子打了个喷嚏,然后看了看那些尸体,而菲林不情愿地随着它的眼神扫看过去。

    那位年轻人死在菲林刀下,但不是一刀毙命,而其他两位……

    菲林杀得比较快。夜眼平静地说道。但菲林可没有牛一般的牙齿。你在人类里面算是表现得不错的了。

    它站起来摇摆身体,而菲林感觉脸上洒满了冰冷和温热的血,他倒抽一口气,并把血擦净,然后明白了情况有多严重。

    你在流血。

    你也是。他把刀从你身上拔出来之后就刺向菲林。

    让菲林看看。

    为什么?

    这问题悬在人们之间的冷空气中。

    夜幕即将低垂,头顶上的树枝在夜空中变黑了,而菲林不需借着光就能看得到它,甚至不用看着它就能感觉到它。

    难道你看到耳朵之后才能确定那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否认夜眼就如同否认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人们是兄弟,是同一个狼群,他承认了。

    是么?

    菲林感到一阵探求和触摸牵引菲林的注意力,让菲林回想起自己曾经感受和否认这种感觉,但菲林不再否认了。菲林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丝毫不分神。

    夜眼就在那儿,有血有肉地在菲林眼前,他没有逃避它。

    菲林知道那把剑刺进了它的肩膀,也感受到两大块肌肉间的椎心之痛。它把爪子缩在胸前,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感受它的痛苦,接着又迟疑了。

    然而,他决定不再迟疑,而是像它之前一样对它开启。全然的信任才是真信任。

    人们是如此亲近,而菲林却无法确定是谁先有这想法。不一会儿菲林就察觉出夜眼的洞察力与菲林的重叠,让我对这世界有了两倍的警觉。

    它对尸体的嗅觉和灵敏的听觉,告诉菲林食腐狐狸已经逼近,还有在夜光下依旧犀利的视觉。

    然后,这双重的感觉消失了,人们的知觉合而为一,彼此完全牵制住了。

    寒冷降临,地面一片寒气,菲林的骨子里也一阵哆嗦。

    人们找到了菲林那件结霜的斗篷,他将霜雪抖掉之后就重新披上它,松松地披着避免碰触伤口,接着不理会前臂的伤,奋力将连指手套给拖回来。

    “人们最好离开。”菲林轻声告诉它。“回家之后,让我来清洗和包扎人们俩的伤口,但人们得先进去取个暖才行。”

    菲林感觉到它的赞同。它走在菲林身旁而不是跟随菲林,抬头用鼻子深深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冷风吹起,雪也开始飘落。

    它的鼻子让菲林领悟到,菲林不用再害怕被冶炼的人。

    空气一片清净,除了人们身后的尸体发出的臭味,但这臭味逐渐转变成臭尸味,接着混杂了食腐狐狸群的气味。

    你错了,它说着。

    人们单打独斗的技巧都不怎么样。一阵狡黠的愉悦。难道你认为你在我来之前表现得很好?

    “狼不应该单独狩猎。”菲林试着维持尊严告诉它。

    它对菲林伸伸舌头。别怕,弟弟。菲林在这里。

    人们继续穿越松散的白雪和光秃秃的黑树。就快到家了,它安慰着菲林,在人们缓慢费力地前进时,他感受到它的力量和菲林的混合在一起。

    菲林在接近正午时来到赫尔墨斯的地图室,前臂用绷带紧紧包着藏在宽松的袖子里,伤势不重但很痛,肩膀和脖子间的咬伤也不容易痊愈,因为那里的肌肉给咬掉了一些还曾血流不止。

    当他昨晚照镜子看着伤口时几乎呕吐出来,清洗伤口时反而流出更多血,只觉自己有一大块肉消失了。

    嗯,如果夜眼没来帮他,就会失去更多的血肉,这真是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受。

    菲林替伤口敷上药,但似乎处理得不太好,只得拉高衬衫并且绑好,以便遮住上了绷带的伤口;

    虽然把伤口磨得发疼,但好歹遮住了它。菲林略带忧虑地敲门,在门打开时清了清喉咙。

    恰林告诉菲林赫尔墨斯不在,眼神满是深沉的忧虑,而菲林试着不受影响。

    “他不能放着造船工人不管,不是么?”

    恰林对菲林善意的逗弄摇摇头。“不,他在烽火台里。”

    这位老仆人简短地说道,在菲林转身时缓缓关上门。

    好吧。芙萝娅也这么告诉菲林,他却试着忘掉人们之间的那段谈话。

    当他登上烽火台时只觉一阵恐惧。赫尔墨斯没理由在此刻呆在烽火台里,因为这是他在夏季暗语传声的地方,当时天气良好且正值劫匪来袭。

    但是,没有理由到了冬季还呆在这里,尤其是风大雪大的今天。

    真的没有理由呆在这里,除了因为奥秘法术本身的致命吸引力。

    我也曾感受那股诱惑力,他一边提醒自己,一边爬上绵延的楼梯到达烽火台顶端。菲林曾体悟奥秘法术那令人陶醉的蓬勃朝气,而奥秘法术师傅盖伦的话,此时却像凝结已久的痛苦记忆般浮现脑海。

    “如果你很软弱,”他威胁人们,“如果你缺乏专注和训练,或者让自己沉溺在欢愉享乐之中,非但无法控制奥秘法术,反而会让奥秘法术控制住你。

    要学着拒绝所有享乐,也不要让任何嗜好诱惑你。

    接下来,当你像钢铁般坚强时,或许就可以准备面对奥秘法术的诱惑,和转移对它的注意力。

    如果你让步了,就会丧失心智成为呆呆地流着口水的大婴儿。”

    接着,他就会用极度变态的剥削和惩罚训练人们。

    然而,当他面对奥秘法术的喜悦时,并没有感受到盖伦描述的廉价欢愉,反而像听到音乐时那样血脉贲张和心跳加速。

    或像机灵的野雉突然飞向秋天的树林般,甚至像骑马完美地跳越困难的障碍般兴奋。

    那时,所有事物都处于平衡状态,如鸟群振翅盘旋飞行般整合片刻。

    而奥秘法术带给菲林的美好感受并不短暂,反而依照个人的承受力持续着,并且随着奥秘法术功力炉火纯青,而变得更强烈纯净,至少菲林如此相信。

    菲林本身的奥秘法术能力在一场和盖伦的意志之战中遭到永久破坏,虽然菲林筑起的心防,连奥秘法术能力高超的赫尔墨斯,都无法随时渗透。

    我自己向外开启的本领,却仿佛受惊吓的马儿般轻浮,飘摇地时断时续。

    菲林在赫尔墨斯的门外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拒绝让精神的黑暗占据心灵。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自责抱怨是没有意义的。

    菲林按照惯例不敲门就进去,这噪音打断了赫尔墨斯的专注力。

    他不该在此时暗语传声,却依然如此。他将百叶窗打开然后靠在窗台上,风雪在房里肆虐着,吹乱了他深色的头发、深蓝色衬衫和短上衣。他深长平稳地呼吸着,是一种介于深沉睡眠和跑步者休息喘口气的节奏,看起来浑然忘菲林似的。“赫尔墨斯王子?”菲林轻声唤道。

    他转身看菲林,眼神仿佛热、光和一阵迎面而来的风,强有力的暗语传声让菲林觉得快脱离自己了,而他的心智也彻底拥有菲林的心智,不留余地将菲林摒除在外。

    菲林有好一会儿淹没在赫尔墨斯的心中,而当他离去时又迅速地让菲林,像遭大浪抛开的鱼般跌跌撞撞喘着气,他站在离菲林一步之遥处,抓住菲林的手肘让菲林稳住脚步。

    “对不起,”他道着歉,“菲林不知道你要来。你吓到菲林了。”

    “菲林应该先敲门,王子殿下。”菲林回答之后对他点头表示菲林能自己站直。“外面什么东西让你看得如此专注?”

    他别过头去。“没什么。山崖上的一群男孩看着一群鲸鱼玩耍,还有两艘人们的船在海上捕捞大比目鱼。虽然没什么乐趣,但在这种天气出航可真不简单。”

    “那么你不是为了外岛人进行暗语传声……”

    “这时候没几个外岛人,但菲林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低头看着菲林的前臂,刚刚松手放开的那只,然后转移话题。“你怎么了?”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菲林遭到被冶炼者攻击,就在山脊上可猎捕大量松鸡的地区,靠近牧羊人小屋那儿。”

    他迅速点点头,深色的眉毛皱在一起。“菲林知道这地区。有多少人?描述一下。”

    我很快地略述这群攻击者,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惊讶的神情。

    “菲林在四天前得到关于他们的报告,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接近公鹿堡,除非每天马不停蹄地朝这里移动。

    他们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