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把龙珠带回西瓦那斯提。”罗伯特点点头说道。
“那么这就是伊斯塔的那颗龙珠,”罗德利斯低语。他眯起眼睛,渴望而又怅然地叹口气。
“我对龙珠并不很了解。”他冷冷地强调着道。
“除了我告诉过你的部分。但我知道一件事,半精灵,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你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有什么不同吗?”罗德利斯把手收进袖子中。“你也清楚我们势必得进入西瓦那斯提。或者,你愿意放弃获得龙珠的机会?”罗德利斯的话中显然透着别样的意思。
“但如果你看到什么危险,告诉我们!我们至少可以有心理准备——”罗伯特怒气冲冲地说。
“那么就先作好准备吧。”罗德利斯低声说,接着他转身跟在哥哥的后面缓缓地行走着。
当夕阳落下时,大伙正好渡过那条河到了对岸。著名的西瓦那斯提森慢慢地被黑暗吞没。
黑夜像是刚刚渡船底下的黑色河水般地吞没了整座森林。
他们的速度非常地缓慢。一艘雕刻精致,借着精细的绳子和滑轮在两岸之前来回的渡船,第一眼看起来似乎状况还不错。
但当他们一踏上船,开始航向对岸时,他们发现绳子已经腐朽不堪。
渡船就在他们的眼前开始破损,河水也开始变色,带着血腥味的红棕色河水不停地拍打着船体。
他们刚踏上对岸,开始卸下补给品时,绳子就在他们的眼前断成两半,渡船顺水流下。
晚霞同时也跟着消逝,夜色将他们完全包围。
虽然天空十分的清朗,没有任何的云朵遮蔽,但却看不见任何的星斗。
天空中也没有红色或是银色的月亮。唯一的光芒来自小溪,闪烁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罗德利斯,你的法杖。”罗伯特说。他的声音在这森林中听起来震耳欲聋。
连一向勇敢的卡拉蒙,听到这声音都退缩了一下。
“施拉克”罗德利斯念出点亮水晶球的咒语。但它的光芒冰冷。
惨澹,似乎只有照亮法师奇异的双眸。
“我们得走进森林。”罗德利斯发抖地说。他转身踉跄地走进黑暗的荒野中。
没人开口,也没人敢动。他们站在岸边,被不可见的恐惧所包围。
恐惧来得毫无理由,更因为这种不合逻辑的感觉,众人感到压力沉重。
恐惧从地面向他们袭来,恐惧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吸干了他们心灵和躯体的力量,恐惧感直透入脑髓。
在害怕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理由!
没有可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却又对这一片虚无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蚀着他们的灵魂。
“罗德利斯说得对。我——我们得——得要走进森林——找到——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栖身。”罗伯特用尽全身力气,牙关打颤地说。“跟——跟着罗德利斯。”
他全身发抖,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不知道背后到底有没有人跟上,也不想知道。
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莉娜的叫喊,和绯月试着用不听话的嘴唇念出祷文的断断续续声音。
他也听见卡拉蒙叫弟弟停下脚步,河风害怕地大叫。
但这都无关紧要了,他得要赶快跑,赶快逃出这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罗德利斯法杖上的光芒。
他绝望地跟着法师走进森林中。当罗伯特好不容易走到树的旁边时,他发现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
他害怕得不能动弹,浑身发抖地跪下来,扑向前,双手抓向地面。
“罗德利斯!”他害怕地说。
但法师也无能为力。罗伯特最后看见的一件事就是罗德利斯的法杖慢慢地,慢慢地从罗德利斯毫无血色的手中掉落,掉向地面。
这些树,这些西瓦那斯提著名的美丽的树林,经过多年的安排和设计,成了世上少有的美景。
罗伯特四周全都是树,但现在这些树背叛了他们的主人,变成一座活生生、集恐怖之大成的花园。连叶子也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罗伯特恐惧地看着四周。他这辈子看过许多诡异的事物,但从没有像眼前这么可怕的。
他想,这也许会让他疯狂。他急躁地四处乱绕,却找不到逃脱的路径。
四周满满的都是树,西瓦那斯提古老的树,变形、狰狞的树。
他四周的每棵树春来都被禁烟在永恒的煎熬中,仿佛连灵魂也得不到释放。
扭曲的树枝像是灵魂的肢体,痛苦地弯折着。
曲折的树根露出地面,徒劳无功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树的生命力活生生地从树干上的大洞中源源流出,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成了痛苦的哀号。
西瓦那斯提的树木受此影响,似乎落下红色的血泪。
罗伯特完全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或是已经经过多久的时间,他只记得自己无意识地向着星辰之塔前进,看着它慢慢地出现树梢。
他不停地走着,什么阻挡都没有遇见。接着他听见坎德人害怕的尖叫,仿佛某种受伤的小动物。
他转过身看见韦德害怕他指着那些变形的树,突然意识到坎德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身边还出现了脸色灰白的史东,害怕得面无血色,不住哭泣的罗拉娜,恐惧地睁大眼睛的哈勃。
罗伯特趋前拥抱罗拉娜,虽然他的手臂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人类血肉的温暖。
但他的理智还是清楚的告诉他,她并不在这里。
即使当她抱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人更加不安。
接着他站在像是监狱的树林前,感觉到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
突然,各种扭曲变形的动物从树林中冲出,扑向大伙。
罗伯特拉出武器反击,但他的武器无力地在手中晃动着。他被迫将视线从这些无比恐怖的生物身上移开。
骑着马,混在这群怪物中的是高大的精灵战士。
他们浑身没有一丝肌肉,眼框中没有眼珠,优雅的手臂上更只有白森森的一片。
手上拿着闪着幽光的剑在大伙身旁四处冲杀,吸取活人的血液。但只要一被武器砍中,他们就立刻像轻烟般消失。
但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则是千真万确的。正当卡拉蒙和一只身上长着毒蛇的恶狼奋战时,他抬头看见一个精灵战士无声无息地贴近他身边,高举起长矛准备刺下。
他尖叫着呼喊,请求弟弟的支援。
罗德利斯念出,“帕卡斯尔·卡拉。所司——阿兰,苏。卡力·甲拉兰”一团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奔而出,直射向那精灵……然而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它高举长矛,用不可思议的怪力刺出,穿透了卡拉蒙的盔甲,穿透了他的肌肉,把他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精灵战士把武器从卡拉蒙的肩上拔出。卡拉蒙扑倒在地上,他的鲜血和树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
罗德利斯怀着难以想像的怒气,从手臂上的暗袋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射向精灵,让他连人带马一起消失无踪。
卡拉蒙仍然无助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臂和肩膀只剩一丝肌肉连结。
绯月开始低头替他祈祷,但她的信仰在这无边的恐惧中也开始动摇,连祈祷文都无法念得正确。
“帮助我,米莎凯。”绯月祈祷,“帮助我医治我的朋友。”
恐怖的伤口慢慢地开始愈合。虽然鲜血仍然不停地向外涌出,但死神已经暂时放过了这个战士。罗德利斯跪在哥哥身边和他说话。突然法师闭上了嘴。
他瞪着卡拉蒙身后的树林,难以置信地张大奇异的双眸。
“是你!”罗德利斯嘶哑地说。
“谁啊?”卡拉蒙衰弱地问,听见罗德利斯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讶与恐惧。
大汉看着眼前的一片绿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你是什么意思?”
但罗德利斯专注地和另一个对象谈话,并没有回答。
“我需要你的帮助,”罗德利斯严肃地说。“现在,就跟以前一样。”
卡拉蒙看见弟弟伸出手,仿佛跨越一条极大的鸿沟,他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害怕。
“不,小弟!”他慌张地抓住弟弟。罗德利斯的手放下来。
“我们的约定还是照旧。什么?你还要更多?”罗德利斯静默片刻,接着叹口气。“你说吧!”
法师倾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卡拉蒙仔细地看着他弟弟,注意到他泛黄的脸孔变得苍白。
罗德利斯闭上眼睛,仿佛正吞着那苦涩的药汁。最后他低下头。
“我接受。”
卡拉蒙尖叫着看着罗德利斯的外袍,象征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中立的红袍立场。
开始慢慢地变成血红色,暗红色,最后变得更深……直至黑色。
“我接受。”罗德利斯更为平静地说。“同时也明白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们要怎么做?”
他倾听着。卡拉蒙抓着他的手,绝望地哀号着。
“我们要怎么活着到达塔中?”罗德利斯询问他隐形的导师。他再一次的仔细听着,又点点头。
“我会得到我需要的?很好,祝你好运,如果你可怕的旅程中会有好运的话。”
罗德利斯站起身,黑袍在他身边迎风招展着。
法师不顾卡拉蒙的啜泣,和绯月看见黑抱时的惊讶,开始找寻罗伯特。
他找到了半精灵,后者正靠着一棵树,和一群毫不疲倦的精灵作战。
罗德利斯冷静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撮兔毛和炭笔。他用左手揉搓着它们,伸出右手开始念,“兹·基拉南、凯尔·诺顿。所莎恩·苏。
卡力·贾斯兰“。他的指尖飞窜出数道闪电,划破混着绿光的空气,射向那些精灵战士。
刹那间,他们跟着闪电一起消失了。罗伯特跌跌撞撞地后退,似乎筋疲力尽。
罗德利斯站在被树林所包围的空地上。
“快来我身边!”法师命令同伴。
罗伯特迟疑了一下。精灵战士沿着空地边缘不停地往前闯,但只要罗德利斯举起手,他们就仿佛撞上一堵隐形的墙。
“快站在我身边。”自从罗德利斯接受魔法师之塔中的试炼后,大伙惊讶地第一次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快点,”他又说。“他们现在不会攻击,他们害怕我。但我没有办法一直阻挡住他们。”
罗伯特向前走,红色胡子下的脸色苍白,额上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
绯月扶着卡拉蒙踉跄地走向前。他紧抓着流血的手臂,表情痛苦地扭曲。
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大伙都走进了保护圈中,最后只剩下史东站在圈外。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的。”骑士慢慢地说。“我宁死也不接受你的庇护,罗德利斯。”
话声刚落,骑士转身走进森林的更深处。罗伯特看见精灵的首领比了个手势,他手下恐怖的军团跟在后面。
半精灵开始迈步往前,然后感觉到一只出奇强壮的手抓住他。
“让他走。”法师严肃地说,‘不然我们会全部倒下的。我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们一定要设法走进星辰之塔中。我们得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因为这恶梦中的每一个可怕的生物、每一个变形的生命都会尽全力阻止我们。
但你们得先知道一件事:我们身在梦中,罗拉克的恶梦中。
也是我们自己的恶梦。我们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反被拖累。
记得,虽然我们的身体还是醒着的,但我们的心灵却是沉睡着的。
除非我们真的相信,否则死亡只存在你的心灵中——“
“那我们为什么没办法醒来?”罗伯特愤怒地质问。
“因为罗拉克的信念太过强烈,而你的信念没有那么执着。
当你们最后可以说服自己这的的确确是个梦的时候,就是你们醒来的时候。“
“如果这是真的。”罗伯特问,“如果你相信这是个梦,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醒来?”
“也许,”罗德利斯微笑着说,“我宁愿不要醒来。”
“我不明白!”罗伯特挫折地大喊。
“你会明白的。”罗德利斯严肃地预言道。
“不然你就会死。不管怎么样,反正结果都没有多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