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冷不丁地旧事重提,向裴蕴问到了数年前心意向朝廷投诚的动机和原由,同时也提醒了杨广。
“是啊,张衡的质疑并非没有道理:以牺牲五千名潜藏于江北的“雁巢”细作来换取心意一伯安然无恙,这个代价是否过大了,太过违背常理了呢?”杨广暗自思索道,“假设心意并非只是出于护全其女儿了尘的目的,而是启动了继任程序,另有图谋,才向朝廷投诚的话,那么,她的这一图谋到底是什么呢?”
裴蕴也被张衡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沉吟了移时,强撑着答道:“所以嘛,要想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只能去问一个人:陈叔宝。只有他才可能了解心意假意向朝廷投诚,欲真正图谋的是何事。”
不知怎地,杨广由裴蕴听似狡辩的回答中联想起自己的同门师兄、突厥王子染干曾向自己说起的前周公主宇文般若拟定的两步复仇计划。
按照宇文般若的设想,第一步复仇计划便是利用安插于自己身边的奸细安若溪(事实上,安若溪因种种原因,并未充当奸细的角色)向外传递长安朝中的信息,与她里应外合,借助突厥强大的兵力实现恢复宇文氏江山的目的;
万一第一步不成,宇文般若还精心设计了第二步复仇计划,仍是利用安若溪来获得杨广的青睐,将复仇的希望寄托于日后隋朝内部的皇位争夺之上,设法将杨广推上皇位,继而册立安若溪生下的皇子为太子,达到恢复宇文氏江山的目的。
不能不承认,若非染干亲口透露了这一秘密,安若溪已死,杨广至今尚不得而知,宇文般若为达到恢复其宇文氏江山的目的,竟还设计了如此长远和阴险的一个复仇计划。
既然宇文般若能够设想出目光如此长远的复仇计划,那么陈叔宝,甚至心意、高青莲等人为何设想不出呢?
不过,杨广转念一想,又觉以心意的身份和情况,与深得自己宠爱的安若溪无法相提并论,凭借自己对心意的了解,她在长安朝中掌握的最大资源便是利用她曾是前朝静帝的妃子这一身份,在前朝旧臣中享有的祟高威望,莫非她以牺牲五千人为代价换取朝廷对她的信任,仍欲和之前刘鲂、宇文忻之流一样,欲在前朝的旧臣之中拉拢同党,为非作乱?
“裴都记室所言不失为一条能够查清心意通过假意向朝廷投诚所怀图谋的可行途径。”张衡见杨广听了自己的话,皱眉沉吟移时,主动开口说道,“但也须提防陈叔宝不肯开口,抑或他根本就未参与此事的情况,应当另寻途径解开这一谜团。”
“建平,你所说的另一个途径指的是什么?”杨广久思无果,目视张衡,沉声问道。
“萧如水、张仲坚。下官以为,“雁巢”重要成员中唯有此二人得以在心意向朝廷投诚事件中得以幸免,至今不知所踪,绝非偶然,只有将此二人捉拿归案,才有可能查知心意向朝廷投诚背后隐藏的真正图谋。”张衡笃定地答道。
“据顾姿儿的供述,张仲坚很可能就是同光尼寺事件中潜入寺内,刺杀心意的真凶,下官也赞成尽快将他捉拿归案,查明那晚心意之死的真相。”裴蕴说到这儿,语气一变,冲张衡问道,“只是,请问张长史,有何良策,能捉拿萧如水、张仲坚到案呢?”
“顾姿儿的供述中曾提及萧如水和张仲坚二人的分工:萧如水在浙东、张仲坚在建康一带,倘若据此增派得力人手,深入民间明查暗访,用不了多少时日,应该会有萧、张二人的消息的。”张衡答道。
“张长史有所不知,根据最近掌握的信息,萧如水可能已潜至了江陵附近,就是他一手策划了……”裴蕴本想说的是,就是萧如水策划了成功劫走十万贯定金的行动,可话到嘴边,陡地想起杨广极为忌惮旁人提及此事,又强咽了回去。
“建平说的这个办法固然可行,但过缓了些。本王倒想了个法子,大抵能引得萧、张二人主动现身,以便趁机将其抓获。”杨广瞪了裴蕴一眼,向张衡说道。
“请王爷明示。”张衡、裴蕴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些时不是有消息称,‘雁巢’不是要派人来刺杀本王吗?本王正欲趁朝廷诏命未正式下达前,前往江南各地作一番巡视,了解一下江南百姓对朝廷推行均田制的反应,正可顺便充当一回诱饵,诱使萧、张二人不拘哪个现身来行刺本王,以便趁势捉拿他们归案。”
杨广话未说完,已见张衡、裴蕴二人不约而同地扑身跪倒在地,力劝道:“王爷千万不可冒险行事啊!”
“那你们倒是说说,除了我说的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捉拿到萧如水、张仲坚的?”杨广向前探了探身子,口气强硬地质问二人道。
张衡被杨广问得一时语塞,倒是裴蕴受到杨广的启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一脸谗笑地仰起头,答道:“萧如水下官不敢说有办法捉拿得到他,可是王爷身边现就有一人,若是她愿意,诱捕到张仲坚还是有可能的。”
“哦,此人就在本王身边?他是谁?”杨广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蕴,问道。
“就是在同光尼寺事件中被心意迷倒的冯小惜呀。”裴蕴笑着提醒杨广道,“下官在携心意到江南前,曾详细打听过同行的司马珞和冯小惜的情况,听说冯小惜当初在越国公府中做侍婢时,颇受张仲坚倾慕,张仲坚还曾有意携她私奔,迫于在信州行刺越国公不成,才独自潜逃的。王爷若是应冯小惜之请,还她自由之身,下官多派人手,暗中尾随冯小惜,相信过不了多久,张仲坚就会主动现身来寻她的,到时……”
“不必说了,就依你说的去办吧。”杨广不待裴蕴把话说完,就点头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