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杨勇东窗事发,被皇帝软禁于锦绣宫的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帝都长安的各座里坊。长安城中的居民百姓都在猜测着接下来隋高祖杨坚会不会废了太子杨勇。
可是,转眼间十几天过去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杨坚非但没有下诏废黜太子,而且似乎有了宽恕太子的意思,允准太子杨勇由太子妃元氏陪同,每天辰时准时前往兴善寺聆听新近从并州大兴国寺奉调回京就任兴善寺住持的会琳和尚讲说一个时辰的佛法精义。
杨广因和会琳和尚是在并州的旧识故交,也时常会来兴善寺与会琳和尚吃茶谈天,从会琳和尚嘴里陆陆续续获知了一些大哥杨勇得到父皇宽宥的真实原因。
原来,自从太子杨勇出事的消息迅速从大兴宫中传出,东宫就乱成了一团。次日一早,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就泣血叩门求见皇帝杨坚,为杨勇开脱罪责。
世人都道唐令则在那次受到杨坚接见后当日,即被官贬三级,却不知正是由于他的这次泣血晋见,才使得杨勇的命运出现了一线转机,避免了被废黜的命运。
唐令则面见杨坚时为杨勇开脱罪责而提出的理由主要有两条:其一,唐令则向杨坚奏明,太子杨勇之所以在身边保留上万人的东宫六率兵马,主要不甘落于杨广、杨俊等兄弟之后,准备有朝一日能亲自统军伐陈之用,并且经他和其他东宫僚属再三劝说,杨勇已打算将多出的七八千名六率兵马就在编入东都当地府军,现有向东都府军提交的军士花名册可以为证;
其二,唐令则向杨坚禀奏,杨勇多年来未曾擅自动用过朝廷一贯官帑供给过人数多达上万的六率兵马,这些人所需军资、粮晌大多通过向前朝旧臣、贵妇募化而来。为了替杨勇开脱罪责,唐令则甚至不惜向杨坚递交了庞勋的那册“鱼符帐薄”,并声称一直是由自己负责筹集东宫六率的军资、粮晌,杨勇对此并不知情。
杨坚在杨雄返回长安,向他禀报杨勇擅自扩充东宫六率的消息后,震怒之下,当即下诏软禁了太子杨勇,事后当晚和皇后独孤伽罗曾就是否废黜太子产生了激烈的争执,现如今又见唐令则泣血求见,言之凿凿地提出了杨勇虽有罪过,但罪不至被废的凭证和理由,心中难免犯起了犹豫,于是在将唐令则当场贬官后,即命广平王杨雄带人查证唐令则所说是否属实。
结果杨雄奉旨带着手下一班人马二次赶赴东都,又重新彻查了庞勋一案,十天后给杨坚上了一道奏章,里面得到的结论和唐令则所说大致相符,这样一来,杨坚的心思就开始变得活络了。
恰逢这时会琳和尚来长安兴善寺就任住持,杨坚便下了一道恩诏给杨勇,准他每日携同太子妃元氏每日辰时出宫前往兴善寺听会琳和尚讲说佛法,悔过自新。
杨勇东窗事发被软禁于锦绣宫后,杨坚随即擢升曾任尚书右仆射的现任民部尚书苏威为门下纳言,暂代太子杨勇赶赴东都,主持迁徒数万户关东新民至西北泾原二州为朝廷牧马一事,同时严令尚书左仆射高颖会同晋王杨广立即着手筹划有关兴兵伐陈事宜。
杨广自放长线钓大鱼,有意放司马珞和了尘跟随秦王杨俊夫妻前往江陵赴任以来,在命张衡、屈突勇等人严密监视长安城内现已查明的各个南陈细作的动向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随杨俊夫妻南下的段达、梁默等人的消息、动向,可是一晃十几天过去了,江陵方面却是波澜不惊,“雁巢”并没有派人去杨俊在江陵的府中接应司马珞、了尘南奔江左,这不禁使杨广心中产生了大大的疑惑。
这一天,杨广照例于午后出宫回到晋王府,召集张衡、屈突通等人会商案情,三人正在王府正殿对江陵方面的动向作着种种猜测时,忽见把守府门的军士来报,称虞孝仁现在王府门外要求见杨广。
杨广闻报大喜,立马吩咐人带虞孝仁来正殿相见。
稍顷,就见虞孝仁形容憔悴地走进了正殿,冲杨广躬身施礼之时竟因心情激动,嗓音里带着些哽咽。
杨广察其形,听其声,心中感到奇怪,开口向他问道:“孝仁,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两三个月未见,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了?”
碍于有张衡、屈突通在场,虞孝仁强忍住悲声,嘶哑着嗓音抱拳向杨广禀报道:“若非老天开眼,给我留了条生路,末将险些就葬身于山林间,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啊。”
杨广忙温言安抚他道:“不要急,且坐下慢慢讲,你不是在辽东被高连升抛在高句丽国境之外就返回长安来了吗,怎么今天才回到长安,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虞孝仁两腮深陷,一张口说话脸上就塌进了两个大窟窿,按杨广吩咐在下首坐下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绪,这才开口讲述起了自己这一路上堪称离奇的经历。
原来,被高连升拒于高句丽国门之外后,虞孝仁先是向隋境内的驿站求助,写了封亲笔书信,请当地驿站用六百里加急送回长安,向杨广报告高连升抛下自己,独自逃回高句丽国内的消息,尔后才独自一人骑马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行程。
直至进了临榆关,穿过整个河北境内,一切都还算是顺利。不料,虞孝仁却在为抄近道,骑马纵穿过太行山时碰上了和段达于开皇元年间相似的遭遇:在山间迷了路。
但是,与段达有所不同的是,虞孝仁在漫天的迷雾中转悠了也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并没能再碰上仙人现身为其指点迷津,走出这座大山。
吃光了随身携带的干粮,虞孝仁就随处采摘些山林间生长的野果充饥,渴了就捧一掬山间流淌的溪水解渴,但却始终摸不到出山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