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遵命出了临德殿,见父皇虽然要自己明日即离开长安,动身返回并州,却将李靖留了下来,由元胃带着他在殿口处等候,便知李靖所奏报之事已引起了父皇的高度重视。
李靖在殿口处看到杨广出得殿来,也不顾元胃的阻拦,大声问杨广道:“王爷,小儿业已履约,不知王爷何时释放出家父?”
杨广听李靖在临德殿外大声喧哗,脸色一沉,答道:“待你办妥父皇交与的差使后,本王自会给你一个满意交待的,急什么?”
李靖还要再强辩,以自己已完成与杨广先前约定为由,请求杨广立即传命,从大理寺监牢中释放出父亲李诠,却见杨广对他不理不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不由得大呼上当。
杨广本想先到弘圣宫向长姐杨丽华当面辞行后再去正阳宫向母后辞行,待到弘圣宫门前一问,才知长姐杨丽华今日一早就去了正阳宫,至今未归,于是便改朝正阳宫走来。
果然,杨广一走进正阳宫正殿,迎面就看到杨丽华正陪着母亲独孤伽罗在殿内说话,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但见独孤伽罗喜形于色,与昨晚所见简直判若两人。她一见杨广走进殿来,即满面笑容地冲他招手道:“阿纵,快去给你长姐行个礼,见过我大隋的乐平公主。”
杨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长姐杨丽华,又瞅瞅母后,一时间尚不敢确定母后所言是真是假。
杨丽华见杨广脸上写满了困惑不解,遂淡淡一笑,主动开口向他解释道:“前些日子,阿纵你不是劝我孝字当先,顺从父母的心愿,接受乐平公主的封号吗?今日我便来禀明母后,愿意接受乐平公主的封号。”
“长姐,你这是”杨广仍猜不透杨丽华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嗫嚅着向她问道。
“在你未到之前,丽华已对为娘说了,她是在得知高德上书劝你父皇退位,你父皇又将你三兄弟尽皆打发离京的消息后,为避免朝政、家事出现动荡,才毅然决定公开接受大隋乐平公主的封号,以助父皇稳定朝局人心的。有女若斯,为娘足慰平生了。”独孤伽罗按捺不住心头的惊喜,主动替杨丽华向杨广解说道。
杨丽华也冲杨广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母亲所说之言的认可。
长姐之所以会痛下决心,主动接受乐平公主的封号,其个中原因大约不会如此简单,多半也和司马珞有些牵涉吧。杨广心中暗暗猜测道,遂迈步向前,冲着杨丽华躬身施了一礼,恭敬地道贺道:“小弟向长姐道喜了,唯祝乐平公主喜乐平安。”
杨丽华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伸手虚扶道:“阿纵免礼吧。但愿父皇听此消息后,能留你在长安多住些日子。”
杨广才被父皇杨坚催促着要他明日便离开长安,返回并州,听了杨丽华这话,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感动,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丽华,娘还有些事要单独交待给阿纵,你先回弘圣宫听消息吧,待娘和你父皇商量后,会为你举办一场隆重而体面的册封典礼的。”独孤伽罗或许是担心杨广当着杨丽华的面儿说出不该说的话,忙拦下话头,冲杨丽华说道。
待杨丽华遵命起身离开正阳宫,独孤伽罗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杨广不解其意,正欲开口问母后为何转喜为忧,却听独孤伽罗已开口向自己问道:“阿纵,你素日与丽华最是要好,可能瞧出她今日为何要主动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吗?”
“娘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嘛,长姐是为避免朝政、家事因奸人施用离间计产生动荡,顾全大局,才来向母后禀明,愿意接受大隋公主封号的吗?”杨广觑着独孤伽罗的脸色,又试探着答道,“依儿臣猜想,长姐之所以如此,恐怕与司马珞也不无关系吧。”
“你别忘了,丽华可是前朝的天元太后啊,她的态度忽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其背后的真正原因决不止如此吧。”独孤伽罗收敛起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殿外,悠悠说道。
“儿臣愚钝,着实想不出长姐此举还出于什么考虑,请母后明示。”杨广心中一动,向母亲探问道。
“依娘想来,大约是你长姐认为唆使高德上书,离间你父子之人是那些前朝旧臣宿将中的某一位吧,担心有王谊谋逆案在前,朝廷会因此揪住高德上书劝你父皇退位一事不放,对那些前朝旧臣宿将大开杀戒,所以才在这个当口表示愿意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以此来吓退奸党,同时也保全下大多数的前朝旧臣吧。”独孤伽罗说着,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长姐欲以公开接受大隋公主封号来劝阻父皇母后对前朝旧臣大开杀戒?这倒着实出乎杨广的意料之外,他来不及细想,当即撩衣跪倒在独孤伽罗面前,言辞恳切地替杨丽华求情道:“即便如此,也请母后顾念长姐一片慈念仁心,成全长姐这番心愿吧!”
“傻小子,连你都说出了你长姐这么做,是出于慈念仁心,为娘还有什么不能包容下的?”独孤伽罗有意板起脸,嗔责杨广道。“她身为前朝太后,自然应当替昔日臣子们的生死荣辱多做些考虑,况且,丽华肯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愿意接受我大隋公主的封号,也确实能帮助你父皇稳定朝局、人心,起到旁人难以起到的作用,娘又怎么会不成全她的这片孝心呢?”
“谢母后恩典。”杨广听母后言外之意,虽然瞧破了长姐忽然接受大隋公主封号的真正原因,却并无查究之意,一跃而起,笑着向独孤伽罗抱拳谢恩道。
“你先别忙着替你长姐向娘谢恩。娘且问你,要是唆使高德上书之人并不像你长姐所想,是前朝旧臣宿将中的某一人,而是另有其人,又该当怎样呢?”独孤伽罗目光中透露出些许寒意,直勾勾地盯在了杨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