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得自已太学的师父裴矩与前些时派回长安报捷的裴虔通已到了行台衙署门外,精神登时为之一振,忙命军士请他二人进议事厅来相见。
杨爽听军士报称裴矩是传达朝廷诏命而来,不由得望了杨广一眼,将注意力转移至了厅口。
过不多时,果然见裴矩满面春风地在前,裴虔通紧随其后,二人相跟着走进议事厅来。
“裴师傅为传达父皇诏命,不远千里而来,一路之上多有辛劳,请坐,看茶。”杨广虽是晚辈,论职份高于杨爽,因此首先开口说道。
“下官见过晋王、卫王。”裴矩躬身向两位亲王施过一礼,却不急于落座喝茶,而是单向杨广说道,“下官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
“哦?不知小王喜从何来呀?”
裴矩闪了杨爽一眼,微笑着说道:“卫王今日也在此,下官欲先传达诏命,再向两位王爷禀明详情,不知可否?”
杨广和杨爽对视一眼,叔侄两人俱从座中站起,北面而立,将裴矩迎向上首站定,恭听诏命。
裴矩面南而立,展开携来的诏书,抑扬顿挫地宣起诏来。
什么?我要成亲了!
杨广听裴矩宣完诏书,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全然忘记了从裴矩手中接过诏书。
“晋王殿下,请接诏。”裴矩见此情形,忙压低声音提醒杨广道。
杨广恍然惊觉,伸双手从裴矩手中接过诏书,随口向他问道:“如今西北战事如何?突厥已经撤军了吗?”
他只道是西北危局已然缓解,突厥主力已自关中撤军,父皇母后才会想起替他定下这门亲事,差裴矩前来传招他回长安成亲,故有此问。
“阿纵莫急,还是先请裴侍郎坐下说话吧。”杨爽陪在杨广身边听罢裴矩宣诏,原本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提醒杨广道。
裴矩于下首坐下后,方从容回答杨广道:“只因南陈国中发生变故,圣上已调江淮大军北上,加之太子殿下已率军离京,亲自坐镇咸阳备胡,目下突厥大军被挡在渭河北岸,无法渡河,长安形势确有所缓解。圣上和娘娘听闻王爷率军出关,收复白道州的捷报,俱都欢喜非常,前些时指派下官为使臣,向后梁国主提亲,已为殿下择定了一位命相相合的后梁公主。娘娘牵挂殿下稚龄就藩,此次差下官前来传诏殿下回京成亲,也为与殿下母子相见,以解相思之情,还望殿下体察。”
杨广哪儿会想到,自己仅仅不满十四岁的年纪,父皇母后就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还特地派裴矩前来并州传诏自己回京与后梁公主成婚。之前他虽已和安若溪有了男女间的私情,却压根也没想到年纪尚如此小,便要和什么后梁公主成亲,正式成为一位有家室的王爷。
他听裴矩向他解释罢这桩婚事的由来,脑子里仍觉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要是我现在就成了亲,若溪又该怎么办?杨广于男女情爱方面心思单纯,自然头一个就想到了这一世的初恋对象:安若溪。
不,我决不能做出对不起若溪的事来。杨广于心中警醒着自己道。
“虞孝仁为何没同你们一道返回并州?”心中打着逃婚的念头,杨广转向陪侍在旁的裴虔通问道。
“回禀王爷,虞将军身染重病,一时无法返回并州向王爷复命,末将随同裴侍郎离京之前,他专一托末将回来转告王爷,只待他病情有所好转,即从速返回并州。”裴虔通低着头,语意含糊地向杨广回禀道。
“孝仁得了什么病,病情竟沉重到如此地步?”杨广关切地问道。
“这末将也不很清楚。只是在长安虞府见到虞将军时,他尚难以下地走动,听说是一个多月前在长乐驿中突然发病,以致如此。”
“长乐驿中突然发病?”杨广心怀疑虑地盯着裴虔通,自言自语地问道。
“阿纵,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大病小灾的。既然皇上、娘娘传诏你回京成亲,我看,你还是抓紧召回两位行台仆射,尽快与裴侍郎一道返回长安去吧。”杨爽见杨广颇有冷淡裴矩之意,忍不住开口劝他道。
“此事倒不必过于着急。”裴矩此时也察觉出杨广神情有异,遂冲杨爽拱手说道,“晋王殿下的吉日定于五月初六,尚有一段时间。下官临来前,娘娘有话交待下,请王爷务必安排好行台政务,再返京成亲。”
送裴矩前往城中馆驿安歇之后,杨广再无心与杨爽争执该不该出兵进攻都斤山一事,推说身体不适,辞别了杨爽,从议事厅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一门心思地盘算起如何设法推掉这门亲事来。
安若溪见杨广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突然回来,吓了一跳,误以为他得了什么急病,忙服侍他到寝房躺下,就要传唤郎中来为杨广瞧病。
“若溪,倘若有朝一日,我成了亲,你会离开我身边吗?”杨广伸手拉住安若溪,神色紧张地问她道。
“王爷何出此言哪?我已身许王爷,今生便是王爷的人,怎会因王爷成亲而离开王爷呢?”安若溪回身劝杨广躺好,诧异地反问他道。
“我本想着待过上两年,再央父皇母后允准,给你一个名份,却没想到”杨广躲避着安若溪的目光,心怀愧疚地欲言又止道。
“莫非是皇上、娘娘已做主,给王爷定下了一门亲事?但不知选定的这位晋王妃是哪位朝中大臣府中的千金呀?”安若溪全然没有杨广想像的失落和沮丧,脸上犹带着笑意问杨广道。
“礼部侍郎裴矩今日前来传诏,父皇母后已替我择定了一位后梁公主若溪,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退掉这门婚事?”杨广紧紧地握着安若溪的手,用饱含期盼的目光望着她,问道。
“王爷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想着要退掉这门亲事?果是如此的话,我情愿再出家为尼,也决不愿耽误王爷的亲事,敬请王爷及早打消此一念头吧。”安若溪语气突然间变得冷淡了下来,从杨广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态度决绝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