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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二年,春,鲁郡曲阜孔家也迎来了一位重要客人,即谯郡夏侯氏家主夏侯翎。
近来,世家叛乱不断失利,沉重打击了世家信心,连孔家、夏侯家也对未来前景感到悲观。
正是在当前种种不利态势下,为了跟雍王抗衡,两家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
孔抚从彭城归来,特地向其父孔嶷转达了夏侯家欲跟孔家结盟之意愿。
孔嶷闻讯后大喜过望,遂去函相邀。
而夏侯翎也正想加深与孔家联系,便概然应允。
寒暄过后,孔嶷与夏侯翎寒暄并肩进了大堂,分宾主坐下。
坐下后,夏侯翎见孔嶷满脸倦容,不由关心起对方身体。
“孔兄一脸倦容,又无精打采,莫非身体有恙?”
“多谢夏侯家主关心,在下无恙,不过因连日劳累罢了。”孔嶷叹息道。
“唉!肯定是因河西之故。”
刚一见面,两人便纷纷向彼此倒起满肚苦水,不由大起同病相怜之意。
说到痛恨之处,孔嶷、夏侯翎更是目眦尽裂,恨不得生啖雍王之肉。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雍王竟敢对世家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为。
一个个传承百十年的世家大族,在雍王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就因为世家不肯支持均田制,雍王大肆压迫豪强,不知逼死了多少了世家子弟。
夏侯翎咬牙切齿道:“多少世家子弟因不甘祖产被夺而奋起反抗,却被河西冠以叛乱之名残酷杀害。”
孔嶷缓缓点头道:“这事没完!必须给雍王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世家厉害。”
“怎么?莫非孔兄已有了对策?”
“嗯,老夫心中确有了些头绪,但需夏侯家主帮忙才是。”
“没问题!只要能出口恶气,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所谓。”
“好!接下来我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啊,哈哈哈……妙,真是妙!孔兄好计策,这下够那个雍王喝一壶啦。”
……
不比北方,一进入五月份,江南气候便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这天,吃过午饭,又喝了碗凉汤,卞范之像往常一样优哉游哉来到宫中。
他刚坐下不久,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
只见一小吏面色惶急地闯入尚书省内,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聚众闹事。“
卞范之被桓玄留在建康,本就肩负监视内外之重任。
而今骤闻城内有人聚众闹事,不禁悚然而惊,慌忙站起身来。
他强自镇定,对来人呵斥道:“慌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
“禀府君,也不知为何,宫门外忽然聚集了大量世家子弟。”
“他们吵着什么让朝廷做主,说什么替他们讨还公道。”
“还说若朝廷不管,他们便要闯将进来。”
听了小吏解释,得知矛头不是冲桓玄,卞范之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他还以为有人要搞兵变、胁迫天子呢,如今才晓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当下他整整衣襟,摆出一副威严样儿,对来人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前头带路,本官过去瞧瞧!”
“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聚众闹事。”
须臾,卞范之带人来到了宫门前,却见正有百十来人聚在那里吵吵嚷嚷。
嗯?!卞范之走到跟前,刚看清众人装扮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这百十来人蓬头垢面,各个衣衫褴褛。
若非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细皮嫩肉,他怎么也不相信众人竟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可如今他们哪里还有一丝所谓世家名士风范,各个犹如街头乞丐一般狼狈。
甚至还有数人抱着个不知所谓的灵牌,正跪在宫门外嚎啕大哭。
“雍王暴虐,肆意杀害公卿贵族,又强占世家田产,请朝廷给我等做主。”
“那些田产乃世家几代人省吃俭用才置办下来,凭什么雍王一句话就得全部上缴?!”
“当初若非朝廷下旨让雍王都督中原,哪会有今天这等祸事?!”
“朝廷必须给个说法。”
“对,必须给个说法!”
“先帝啊,你睁开眼瞧瞧吧!”
“看看你家女婿,是怎么一步步挖空我大晋江山的根基。”
听了众人吵闹声,卞范之忍不住一乐,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他大致也摸清了众人闹事缘由。
眼前这些人皆为中原世家子弟,刚从中原逃过来。
自知没本事去找雍王报仇雪恨,遂干脆聚在一起来江东闹事。
至于背后有没有人指使,眼下卞范之还不好判断。
但据他猜测,此事十有八九跟中原世家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他有些猜不透中原世家用意,难不成真想让朝廷帮其要回田产?
不,这事压根儿不可能!
别说雍王根本不会听朝廷旨意,再说南郡公正指着河西帮忙北伐,岂敢得罪雍王?!
可这些人终究出身世家,而世家势力又是盘根错节。
雍王敢不分青红皂白一举铲除,他卞范之可没这胆子。
于是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先把众人劝回去再说。
最后卞范之好说歹说,一众世家子弟才怏怏离去,但世家告状一事也迅速传播开来。
借这股‘歪风’,又让均田制、释奴令等河西政策,成了江东热议话题,并给河西镇抚中原造成极大影响。
江东乃世家大本营,因此从一开始,舆论就对河西十分不利。
朝野内外忽然掀起汹汹民意,世家大臣纷纷上书,要求桓玄阻止雍王继续推行均田制。
虽然桓玄还未表态,却也让中原世家为之振奋。
而孔家也趁机站了出来,与兖东豫南世家合力炮制出一封联名奏疏。
百十名世家名士在这份奏疏上签了字,联名反对河西新政。
一时之间,世家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对浪潮,打了各方一个措手不及。
……
“本公听说近来京城内人心不稳,一些世家官员还叫嚣着跟河西断交。”
“敬祖,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太尉,此次世家聚众闹事,其根本矛盾在于河西强力推行均田制。”
“雍王为了整顿中原,其以武力为后盾,大肆收缴世家田产,又残酷镇压世家叛乱。”
“世家因不甘田产被夺,且又无力与河西对抗,这才跑到建康聚众闹事。”
“太尉,想让世家人心稳定下来非常简单,只需让雍王把田产还给世家即可。”
桓玄白了卞范之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不废话吗?本公哪有那本事!”
“要不然只能置之不理啦,任他们去闹,等闹够了自然会消停。”卞范之无奈道。
“不行!”桓玄斩钉截铁道。
先不说这事本有损朝廷脸面,也让他脸上无光,更何况还会让桓玄失去世家支持。
桓家本身便是豪门大户,桓玄自然清楚世家势力有多庞大。
更何况在他心目中,将来若要谋朝篡位,怎么也少不了世家支持。
因此,无论如何,桓玄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江东与河西不一样,直元全是靠寒门势力支持,可本朝根基在于世家大族。”
“一旦世家人心不稳,将危及社稷稳定。”
“那以太尉之意当如何?总不能真替中原世家出头吧?”
“先不说雍王压根儿不会听朝廷旨意,万一惹恼了河西,岂不误了主公北伐大业?”
“可让世家一直闹腾下去,依然会影响朝廷北伐!”
桓玄思虑再三,最终想了个和稀泥的法子。
“这样吧!派王谧以御史名义巡察中原诸地,先给世家一个交待。”
“啊?这……这雍王会乐意吗?”
“若派其他人去巡察中原,肯定会让雍王感到不快。”
“但王谧不同,他与雍王有几分交情。”
“更何况王司徒是什么人,难道敬祖还不清楚?”
“放心!他一定不会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