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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以来,原本有些沉寂的孟津渡口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一艘艘货船沿渭水东出关中,再驶入大河,最终停靠在渡口码头上。
每天,各种各样的货船,密密麻麻布满了河面。
贫苦百姓为讨生计,纷纷来码头上帮工卸货。
这天,与往日不同,沿大河从东边驶来一艘千料战船。
河面波涛起伏,战船因逆流而行,船速不快。
船上挂满了晋军旗帜,当先一面上绣着个斗大刘字。
船头站着位雄武大汉,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从彭城过来的徐州牧、车骑将军刘裕,专为拜访卫朔而来。
刘裕此行有两个目的,除了向卫朔透露世家阴谋外,还要跟雍王共商北伐大计。
尤其北伐南燕,刘裕可不敢将胜利希望寄托在桓玄身上。
桓玄有多大本事,他能不清楚?
将来上了战场,一旦桓玄胡乱指挥,北伐前途恐堪忧。
但他只是个前锋大将,还得受桓玄节制,关键时刻无法左右桓玄意见。
而雍王不同,尽管名义上也受桓玄节制,但其实有更大独立性。
他这次来洛阳拜见雍王,就是希望卫朔将来能制衡一下桓玄。
抵达孟津渡时,刘裕见码头上停满了船只,密密麻麻,足有百十艘之多。
除了各色货船之外,尚有十来艘战船在河道上来回巡视、警戒。
刘裕早知河西水师强大,对此也见怪不怪,不过心中却暗暗警醒。
忽然,一艘战船迎面驶来,拦在了刘裕坐船前面,上面还有人高声喝问。
“来者何人?”
“此乃徐州牧刘将军坐船,特从徐州过来,拜访雍王殿下。”
两方搭过话,只见对面战船又放下一艘哨船,载着一名年轻都尉上了刘裕坐船。
年轻都尉先勘验过文书,才又行大礼参拜刘裕。
等一切安置妥当,他这才回身传令,命水师引导刘裕坐船进港口。
……
当刘裕坐船正缓缓驶入码头时,卫朔正带着几名官员视察洛阳大学堂建设情况。
来到学堂工地,卫朔四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周边环境有些眼熟。
他不解地问崔浩道:“伯渊,这儿不是白马寺吗?”
原来卫朔还不知道白马寺早已被崔浩下令拆除。
倒不是崔浩有意隐瞒,而是他压根儿没把这事看得有多重要。
可如今卫朔问起,倒让崔浩颇为尴尬,忙躬身解释起来。
“殿下说得没错,这里确是白马寺。”
“不过,鉴于白马寺乃民变骚乱之祸源,臣已下令将其拆除。”
“碰巧殿下又让臣负责建学堂,臣便将白马寺连同周边共五百亩土地划归洛阳大学堂。”
“你……你把白马寺拆了,难得不怕激起更大骚乱吗?”卫朔瞪大眼睛问。
“嘿嘿!臣下手比较快,等那些信徒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其又奈我何?”
卫朔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不过他也不打算再追究,只是有点儿可惜了白马寺。
在后世,白马寺可是十分重要的旅游景点,他还曾去游玩过,不成想今日竟被拆了。
摇摇头,将脑海中繁杂思绪甩出去,卫朔又随口道:“伯渊,不知学堂几时可完工?”
“回禀殿下,月底即可完工。”
“钱财、材料可充裕?”
“殿下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臣从世家抄了不少钱财,足以保证学堂建设。”
“至于所需建筑材料,除了水泥需要从关中、河东调运外,其余材料可就地取材。”
“尤其白马寺被拆后,材料都是现成的,直接搭建即可。”
“其实这些材料原本臣是要用来修洛阳皇宫,只是时机不成熟,只好拿来先修学堂。”
卫朔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也想修洛阳,但正如崔浩所言,眼下时机不成熟。
不过,虽不能对洛阳皇宫大动干戈,但他已命崔浩等人着手布局洛阳城建。
目前,官府已着手开始扩建洛阳城墙、街道,以及民宅、学堂等。
等于说除开修皇宫之外,河西早已在大规模扩建洛阳城。
随后卫朔又在各地转了一圈,正准备起身回宫城,却见侍卫康龙匆匆来报。
“启禀殿下,徐州牧刘裕来访。”
“哦?刘裕来了?在哪儿呢?”
“眼下其已抵达孟津渡口,正向洛阳而来。”
得知刘裕来访,卫朔明显一楞,显然没想到刘裕这么快来访。
忽然之间,他心中有些明悟,或许刘裕与世家之间没那么简单。
……
洛阳北门外,数百侍卫军簇拥着卫朔,正在等候刘裕到来。
不多时,北边尘土飞扬,只见刘裕身披铠甲远远打马而来。
远远地,他看见雍王出城亲迎,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下跪。
“末将刘裕参见殿下。”
“哈哈哈,将军快快请起!”
卫朔连忙扶起刘裕,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德輿兄,别来无恙乎?”
“谢殿下挂念,末将一向安好。”
接着魏咏之、丁旿等人纷纷上前,和卫朔一一见礼。
众人寒暄过后,刘裕与卫朔并肩而行,其余众人紧随其后,一起向城内走去。
到了太极殿上,众人分宾主落座。
“殿下,末将这次过来,是想与河西商谈一下北伐事宜。”
“哦?不知德輿兄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不过末将腹中有几点拙见,想请殿下指点一二。”
“哈哈哈,德輿兄客气啦!”
“尔为当世名将,胸中自有韬略,不妨直言,孤洗耳恭听。”
对于这位历史上南朝第一帝,卫朔从未小瞧过。
在历代开国皇帝中,其军事谋略绝对属最前列那一拨。
刘裕起身一指北方道:“此次朝廷北伐,南燕并不足为虑,唯北方拓跋魏可虑!”
“魏燕唇亡齿寒,而拓跋珪时之枭雄也,其一定不会坐视南燕灭亡。”
“而目前有实力牵制魏军者,舍殿下其谁?!”
“末将没有其他要求,唯愿殿下尽力牵制魏军,使其不能全力支援慕容德。”
“如此末将有把握助太尉一战尽灭南燕。”
“嗯,德輿兄此言甚是有理,魏军确为伐燕之大敌!”
“请德輿兄放心,魏国交给河西负责,尔只管放心征伐南燕。”
“好!有殿下此言,末将便可安心啦。”
“哈哈哈,德輿兄无需忧虑。”
“此次大晋精锐尽出,合太尉、你、我三方之力,一个小小慕容德何足挂齿?”
“如若不然,你我脸面何在?!”
刘裕微微颔首,确如雍王所言,三方合力,别说是慕容德,就是慕容垂来了也白给。
这时,刘裕又想起了大河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忽然心中一动。
他略一沉吟道:“殿下,末将路过孟津渡口时,见大河上布满船只,听说是从关中运送物资?”
“没错。”
“中原疲敝、物资匮乏,为了支援中原建设,孤不得不下令从关中调集物资。”
“原来如此。”
“正好末将偶得一策,或可能隔断魏燕间联系。”
“愿闻其详。”
“魏军强在铁骑犀利,若战时派水师沿大河巡逻,如此魏军铁骑再强,怕也跨不过大河天险。”
“甚至再进一步,还可故意放魏军渡河南下,再以水师断其退路,将其歼灭在大河南岸。”
“嗯,将军此计甚妙,孤觉得可以一试。”
“不过,具体战事如何安排,还得等南郡公北上会盟后才能定夺。”
刘裕明白卫朔话中深意,毕竟这一次北伐是以桓玄为主,不可能抛开桓玄单独灭燕。
倒不是两人没这个实力,而是政治上需要桓玄立下灭国大功。
对此,不管是他刘裕还是卫朔,皆对此心知肚明。
将手中茶盏放下,刘裕从怀中掏出一份密报,双手呈给卫朔。
“这是什么?”
“世家欲勾结末将对抗殿下,末将不敢隐瞒,特来向殿下陈述详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