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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船头上,徐州牧、车骑将军刘裕内心甚是焦急。
雍王比他年轻,却在北地混得风生水起。
眼看又要将整个中原纳入治下,而他却只能屈居桓玄之下,艰难扩充实力。
这时,幕僚魏咏之出现他背后,低声问:“主公可是在为中原局势烦忧?”
刘裕叹了口气道:“一旦雍王吞并中原,日后我们拿什么与之争雄天下?”
“主公不必如此悲观!”魏咏之安慰道。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主公不放弃,一切还可挽回。”
刘裕蓦地转身,满脸震惊道:“难得先生有妙计助我不成?”
“主公,眼下我们毕竟还受制于桓玄。”
“故当务之急应先设法摆脱桓玄钳制,如此才能随心所欲扩充实力。”
“你是说促使桓玄篡位?”刘裕若有所思道。
魏咏之缓缓点头道:“正是!”
“唯有促使桓玄尽快篡位,才能拆散其与雍王联盟,您才有机会入主江东。”
“而只有主公将江东收入囊中,才有资本北上与雍王争夺天下霸权。”
刘裕心中顿时燃起一线渴望,可他沉思片刻后,又有点犹豫了。
“桓玄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偏偏把桓温做事瞻前顾后的毛病学了个全乎。”
“裕就怕他行事犹豫,坏你我大事啊。”
魏咏之微微一笑道:“主公莫急,臣有一计可‘助’桓玄一臂之力。”
“先生快讲。”
“如今桓玄不遗余力推动北伐,不正是贪伐虏灭国之功?”
“主公只需顺势而为,助他灭亡南燕,再从旁加以蛊惑。”
“而桓玄一向刚愎自用、骄傲自大,还怕他不上钩?”
“只要桓玄一时昏了头,将军机会便来了。”
“怕就怕雍王从中作梗啊!”
“嘿嘿!安知这不是雍王所希望发生的?”
“这,这……难得雍王也希望桓玄篡位?”刘裕有些不敢相信道。
魏咏之笑道:“雍王乃深谋远虑之人,他真正在意的是统一天下、驱除胡虏。”
“南阳冲突后,别看雍王高调支持桓玄北伐,但臣认为他根本没安好心。”
“你是说雍王在有意捧杀桓玄?”
“然也!”
“与统一大业相比,桓玄算什么?!”
“平定蜀地、拿下中原后,桓玄对雍王来说已没多大用处。”
“相反,晋室大义将在未来束缚雍王更进一步。”
“臣敢打赌,假若眼下桓玄篡位,雍王一定会打着匡扶晋室名义南下。”
“而未来有两个因素,将迫使雍王不敢轻易南下。”
“其一便是所谓晋室大义;其二则是拓跋人。”
“而拓跋鲜卑无疑是雍王最大敌人,将来双方必有一战。”
“只要雍王北上与拓跋鲜卑开战,则主公机会就来了。”
“在没了雍王压制,江东上下势必会压力顿减,各种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
“主公先暗中蛊惑桓玄篡位,再打着匡扶晋室名义起兵。”
“即便他日雍王回师南下,主公却已稳稳据有江东。”
“到那时,主公既可与雍王划江而治,对峙南北。”
“又能率师北上,争夺中原,可谓进退自如也。”
魏咏之一番话,顿使刘裕如拨云见日,眼前豁然开朗,对未来前途不再困惑。
他心中忧闷之气也一扫而光,转身向船舱内厉声喝道:“加快速度,尽快赶往彭城。”
……
或许刘裕还不知道,他回归徐州这当口,正值河西整顿中原之关键时刻。
他船入泗水时,崔浩刚平定洛阳白马寺骚乱。
迫于河西兵威正盛,一些中原世家不得不向雍王缴献了土地、部曲。
但仍有少数世家自持底蕴深厚,又远离洛阳,仍暗暗抵制均田制。
尤以齐鲁世家孔家、谯沛豪强夏侯氏为最,暗中不知咒骂了卫朔多少次。
齐鲁世家孔氏传自至圣先师孔子,乃齐鲁第一豪门,家中土地、奴仆多不胜数。
谯沛豪强夏侯氏门第虽然比不上孔家,但实力亦不可小觑。
汉魏之际,作为谯沛集团的谯郡夏侯氏因缘附会,随着曹兴起,获得了空前发展。
夏侯惇、夏侯渊等人皆成为曹操元从勋旧,并因两个家族的特殊关系得到信任。
其人才之众、地位之高,令世人为之瞩目。
到了魏晋之交,曹氏没落,夏侯家族并未因之堕落。
反而在世族门第形成的关键时期,其家族顺势由尚武转为崇文。
其家族门第也由寒门庶族而跃居为世家大族之列,遂渐渐成为谯沛豪强代表。
永嘉之乱爆发后,夏侯氏跟其他中原世家一样损失惨重,被迫南渡。
直到淝水大战结束,夏侯氏才重新回归故里。
两家皆对均田制、释奴令深恶痛绝,因担心惹来河西报复,才不敢公开反对。
一直以来,两家都是装聋作哑,根本不理会洛阳政令。
但不管夏侯翎还是孔嶷,他们深知不可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等雍王稳住中原周边,其势必要向东、向南扩张,届时两家将首当其冲。
但刘裕回徐搅动了中原风云,让夏侯氏、孔家看到了新希望。
正在这时,孔家派往洛阳的子弟回来了,也带来了雍王要求孔家支持均田制的旨意。
孔嶷满脸怒气地儿子道:“老夫就知道那个雍王不会把孔家放眼里,此人野心极大,压服其他世家还不罢手,竟还想图谋我孔家,简直岂有此理!”
“父亲也不必紧张,雍王只是暂时表个态罢了,他现在还没功夫理会我孔家。”
“为什么这样说?”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饭需要一口一口吃,如果吃的太快太多就会噎着、撑着。”
“雍王整顿中原也是一样,在短短一个月内,他压服了中原一大半世家,更有超过一半郡县表示臣服。”
“眼下雍王最需要什么?不是继续扩张,而是停下来慢慢消化那些地盘。”
“如果他不这样做,急于向外扩张,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将会让其之前全部心血付之东流。”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将是我孔家最后一次机会,否等洛阳周边大局已定,孔家将万劫不复。”
孔嶷沉吟半晌道:“孔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无法跟河西相提并论,更何况我家也没有擅武通谋之辈,想要阻止雍王入主中原何其难也!”
“诶,父亲此言差矣!我孔家确实无人,但眼下却有一人足以跟雍王抗衡。”
“谁呀?”
“徐州牧、车骑将军刘裕!”
孔嶷想了想,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那就派人去彭城试一试吧!”
……
正当卫朔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时,却不知因刘裕回徐中原局势有了变数。
在通往太极殿的御道上,崔浩步履匆匆,快步向大殿走来。
大殿内,卫朔正跟郑温等几位世家家主闲聊,以作安抚。
众人见崔浩进来,顿知接下来雍王有要事处理,忙起身告辞。
卫朔笑了笑,起身将众位家主送出殿外。
等他回来,却见崔浩躬身道:“参加殿下。”
“伯渊请坐!”
“殿下,臣刚得到消息,刘裕回徐州了,眼下其正坐船沿干沟、泗水北上彭城。”
“卑职觉得刘裕归来,会给河西整顿中原平添几分变数。”
闻言,卫朔腾地起身,不由自主地在殿内走了几步。
“伯渊担心有世家勾结刘裕?”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若非南燕灭亡已成定局,估计早有世家豪强去投靠慕容德了。”
“而刘裕乃江东名将,其盛名在外。”
“此人回归徐州,必然会让一部分人生出别样心思。”
“先静观其变,暗中加强监视。”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