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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雍王旨意后,崔宏当即从宛城南下,在某天傍晚时进入了姑孰。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司徒王谧府宅门前。
只见门帘掀开,崔宏笑呵呵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此时,王谧子王球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崔宏到来,急忙迎了上去。
“晚辈王球见过崔公。”
“尔父可在?”
话音未落,崔宏便瞥见了站在院内等候的王谧。
王谧此举显然是怕被外人看见,才不愿出门迎接。
而崔宏知道王谧生性谨慎,有此举动不足为奇。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跟着王球进了府门。
“贤侄,老夫这么晚来打扰,不会给府上添麻烦吧?”
“哪里,哪里!崔公光临寒舍,让敝府蓬筚生辉。”
王谧当然知道崔宏为何来拜访自己,不过如今这事着实棘手。
不管朝野上下怎么劝谏,桓玄似乎铁了心要打南阳宛城。
来到客厅坐下,崔宏轻捋长须笑道:“这一次在下是特地来向司徒求援。”
“呵呵……”王谧苦笑几声。
“非是老夫不愿帮忙,实在是这一次事情颇有些棘手。”
“棘手归棘手,但也不是没办法化解。”
嗯?王谧一下愣住了,近来他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却始终无法让桓玄回心转意。
他还听说今日白天卞范之特地从京师赶回来劝桓玄,最终依然无功而返。
如今崔宏‘口出狂言’,竟表示事情还可挽回,是对方真是成竹在胸?还是故意说大话宽慰他?
许久,王谧才回过神来,忙好整以暇地请教道:“愿闻玄伯高见。”
“此次太尉之所以恼羞成怒,除了感情上觉得遭河西背叛外,最重要一点无非认为影响到了自身权威。”
“所以只要针对这两点,定可让太尉回心转意。”
“具体当如何做呢?”
“第一河西可以就宛城冲突给出赔偿,雍王也愿意放低姿态向太尉公开道歉。”
“第二河西愿支持太尉北伐南燕,借北伐功勋来挽回自身声誉。”
“什么?!北伐南燕?”
……
昨晚,崔宏先去见了司徒王谧,随后又带重礼拜访了桓玄姐夫殷仲文。
等一切忙活完,天色业已将明。
也来不及合眼休息,他便驱车赶往南郡公府,等候桓玄召见。
南郡公府位于姑孰中心,占地约百十亩,曾是当年桓温府邸。
桓玄主政后,当即命人大肆翻新、修葺一番。
等他移镇姑孰,便将这座府邸当成新南郡公府,用以居住并与朝臣商议政务。
近来荆襄局势紧张,南郡公府上愈发忙碌,来来往往尽是人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名小吏从府内出来,直奔崔宏马车。
崔宏精神一振,忙跳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只见来人见崔宏来到眼前,拱手行礼道:“在下奉太尉之命,特来通知大人进府。”
总算等来了好消息,崔宏忙问小吏:“在下去哪儿见南郡公?”
“眼下朝会快要结束,太尉让大人去隔壁厢房等候。”
崔宏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忙问:“难道不在朝会上召见在下吗?”
来人笑道:“不用!太尉准备在朝会结束后,再与大人见面。”
当下崔宏吩咐侍卫拿出十枚银元送给眼前小吏,顿时让对方暗暗咋舌。
随着河西越来越强大,其发行的五铢钱、银元也渐渐流通各地,成为硬通货。
临来前,雍王可是给了他一大笔钱,专门让崔宏用来上下打点。
别看眼前小吏官职卑微,但其能任通传之责,背景肯定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确如崔宏所料,眼前小吏乃殷仲文族人,不然他也不会对崔宏客客气气。
在眼前小吏引领下,崔宏进了南郡公府,并来到厢房等候。
殊料,他刚踏入厢房,就听到隔壁传来激烈地争吵声。
原来此间厢房与隔壁朝会所在地,仅仅是一墙之隔。
崔宏随便找了位子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连日来,奔波不断,可算是累坏了他。
让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养养神,以好应对接下来桓玄责难。
此时,隔壁为了与河西开不开战已吵翻了天,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桓玄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其心思早已不在朝会上,而转移到了崔宏身上。
说实话,虽然这一次桓玄对河西插手南阳很是不满。
但事后卫朔第一时间派崔宏来姑孰请罪,多少让桓玄心中好受几分,觉得小老弟卫朔还是挺看重他这个老大哥。
或许是看出桓玄神思不属,大家吵了半天便渐渐住了嘴。
而隔壁崔宏,刚开始他还用心听了几句,后来实在是太辛苦,竟坐在那儿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轻轻摇醒,睁眼一瞧竟是殷仲文,原来朝会已结束,桓玄召他进去问话。
崔宏不敢怠慢,跟着殷仲文快步向隔壁走去。
途中,殷仲文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提醒道:“太尉态度似有缓和,接下来便看你的啦。”
“只要河西诚恳认错,让太尉挽回面子,则心愿可成。”
“哦,多谢殷大人提醒。”
来到朝臣们商议军国大事之地,崔宏发现现场坐了不少人。
除了桓玄之外,王谧、羊孚、桓谦等几位朝廷重臣也悉数在场。
崔宏不敢怠慢,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参见太尉。”
或许是被近来政事搅扰,让桓玄看上去精神上有些倦怠。
他摆摆手,示意崔宏站到一边。
此时大厅内气氛肃穆,所有人都盯着崔宏。
桓玄先定定地看了一眼崔宏,扭头对殷仲文吩咐道:“你来问话!”
殷仲文既是朝廷重臣,又是桓玄姐夫,负责代桓玄问话。
殷仲文轻咳一声,缓缓对崔宏道:“崔大人,河西一向与江东交好,雍王与南郡公之间更是交情莫逆。”
“这次你们为何执意跟朝廷作对,肆意插手南阳纷争?”
“殷大人此言差矣!”
“河西无意跟朝廷对抗,更不愿跟南郡公刀兵相向。”
“此次出兵南阳,实在是迫不得已。”
“莫非你们有苦衷?”殷仲文很配合地问道。
“然也!”
“雍王接到密报,得知若河西不出兵南阳,庾仄等人将转投南燕慕容德。”
“雍王担心胡虏插手,让局势变得复杂。”
“遂来不及与南郡公沟通,便急忙遣兵南下。”
“谁料前线主将秃发傉檀原是胡虏出身,不了解雍王与南郡公之间情谊。”
“冒然与荆州军发生了冲突,致使荆州军折损千余人。”
“当雍王知道时,事情已经发生,根本来不及阻止。”
“不得已,雍王只好派在下亲来向南郡公请罪。”
崔宏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大部分人虽然都知道对方在胡扯,却没人敢站出来戳穿。
大家反倒都希望桓玄能接受这番说辞,尽快与河西达成和解。
这时崔宏又冲怀中掏出一份请罪书,双手呈给桓玄。
“雍王职责所在,暂时不便离开,这是他亲手所书请罪奏折,还请太尉一览。”
桓玄接过来,默默打开,却见信中卫朔痛斥己身,并再三向他表示歉意。
不管信中所言是真是假,起码让桓玄看到了卫朔认错态度良好,心中满腔怒意又消减了几分。
虽然不准备跟河西继续死磕,但桓玄也得考虑如何消除不利影响。
不能让外界以为他桓玄怕了河西,这不利于将来他维持己身声望,更无助于将来谋划大业。
于是,桓玄忽然俯下身子,盯着崔宏问:“本公可以不再追究宛城冲突责任,但不知直元打算怎么让我挽回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