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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等高湖从河西返回,才发现辽东形势已然大变。
魏军在内应帮助下,不仅攻破龙城,还杀死了燕王慕容会。
只因高句丽虎视在侧,拓跋珪没有急于南下攻打辽西走廊,而是继续向与高句丽对峙。
值此关键时刻,高湖带着河西水师抵达了辽东。
刚一上岸,心急如焚的高湖便打马向临渝关方向疾奔而去。
而此时关内人心惶惶,辽西王慕容农也没了昔日风采,只一味躲在府内饮酒消愁。
自从龙城陷落后,慕容农已不再奢望什么击退魏军、保住国祚。
眼下他过一天是一天,专等魏军来攻时,战死殉国了事。
这天,慕容农像往常一样独自在府中喝闷酒,忽然走进一员小校。
他醉意朦胧道:“何事?是不是魏军打来了?”
“禀大王,高刺史带着河西援军回来了。”
“援军?呵呵,哪里有什么援军……”慕容农苦笑道。
“大王,谁说没有援军?”
话音未落,只见高湖昂首步入大厅。
刚进来,顿时一股刺鼻酒味儿直冲鼻孔,不由让他眉头紧皱。
高湖摆摆手,将小校打发出去。
“大王,虽然眼下局势危急,可您也不至于颓废至此吧?”
“若让关内将士看到您这样,这军心、士气还怎么维护?”
“军心?士气?呵呵呵,早没了,没啦……呃!咕咚!”
“高刺史,你怎么回来了?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高湖上前抢过慕容农手上酒壶,盯着对方眼睛道:“大王,你要振作起来!”
“关内数万将士、百姓,可全靠您指条明路呢。”
“呜呜……”
慕容农埋头恸哭,边哭边道:“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兄长,没有保住侄儿,也没保住大燕。”
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辽西王,高湖恨不得一刀砍死对方算了。
但他深知,接下来能不能顺利撤离辽东,还得靠慕容农配合。
想到这儿,他强压下内心不满,上前拉起辽西王,与对方保持面对面。
“大王,臣这一次出使河西,有幸见到了雍王,并将辽东困难当面向其一一禀明。”
“雍王慷慨,虽明知辽东局势不可挽回,却还是派出水师来助大燕一臂之力。”
“雍王仗义出手,农铭感五内,然眼下局势已不可挽回,区区河西水师又有何用?”
“大王所言甚是有理,河西水师也确实不足以挽回大燕颓势。”
“但是,有了河西水师,关内数万军民便有了一条退路。”
“退路?什么退路?”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今燕国大厦将倾,大王若继续坐困孤城,恐难逃败亡。”
“不若随河西水师南下避难,等日后机会成熟再反攻辽东、收复旧土。”
这时,慕容农情绪已渐渐稳定下来,同时也搞清楚了高湖真正目的。
什么日后反攻了辽东、收复旧土,全他娘的是屁话。
不出意外,高湖肯定得到了雍王保证,想从海上撤往河西。
如果这事发生在龙城陷落前,慕容农十有八九会把‘吃里扒外’的高湖抓起来大卸八块。
可如今事已至此,连段矶、段速骨、段谊等段氏族人都投降了魏国,更何况汉人高湖?
今北燕已是破船一艘,是个人都想寻机脱离它。
哪怕不用派人调查,慕容农都能猜到城内肯定已有不少人暗通魏军。
如今高湖想去投靠河西,自然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不过,慕容农早心存死志,对所谓逃亡一事根本不感兴趣。
当下慕容农略微沉吟一下便道:“若我所料不错,高大人是不是已转而效忠长安?”
慕容农把话挑明后,顿让高湖不知该怎么回答。
原本他打算以南下投靠慕容德为由来忽悠慕容农,可没想到却被慕容农窥破底牌。
高湖斟酌了一下,决定毫不含糊地向慕容农表达自己态度。
在这种时候,与对方坦诚布公,显然比隐瞒事实更为有利。
虽然这样做有些冒险,但高湖深思熟虑后,依然下定了决心。
“大王猜得没错,在下确实有意转投河西。”
“若是大王对此感到不爽,在下深表歉意。”说着高湖对着慕容农深深一揖。
“呵呵……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呀!”慕容农满脸苦涩道。
“不过,我能理解高刺史选择。”
“如今连慕容子弟都忙着投降索虏,我又何必苛责高大人?”
“多谢大王理解。”
两人讲开后,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竟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慕容农方问:“你准备带哪些人走?”
“这,这……这个要看个人意愿。”
原本按照雍王交代,高湖除了带自家人离开外,还将带走城内工匠、汉人。
但眼下慕容农既然知道了撤离计划,原先计划恐怕很难实现。
果然,只见慕容农重重冷哼一声道:“你若把人都弄走了,孤拿什么御敌?”
慕容农虽然已心存死志,却也没想着束手待毙,还打算多杀几个索虏出口恶气。
如此一来,他肯定不愿撤离计划影响到临渝关城防。
“这样吧,在下把城内工匠、汉人全部带走,剩下的人留下助大王守城。”
“那你怎么保证不走漏消息?一旦有丝毫风声传出,留下来的人还不得炸锅?”
“那……那总不能只让臣一家离开吧?”
“这样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可是跟雍王打了包票,一定要把城内汉人带走。”
“再者,大王既已决心殉国,您又何必拉着无辜者陪葬?”
高湖这话说得很直白,他需要用城内汉人作为投效河西的见面礼。
但慕容农却担心消息走漏,破坏他死守临渝关、与魏军血战的大计。
“哼!若是没有本王允许,你们能顺利离开?”
高湖不理会慕容农威胁,继续劝道:“大王,您即使把我们留下,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我高家几代人为燕国效忠,而臣也不过是在大势不可违下,才投靠了河西。”
“大王为何不能看在往日情面上做个顺水人情?”
慕容农被说得哑口无言,过了许久,面色终究和缓了下来。
“并非是寡人不通人情,实在是此事关系到临渝关城防,寡人我不能擅自放任尔等离开。”
“除……除非大渊想出一条两全其美之策,不然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高湖虽然不忿慕容农绝情,可他眼下别无他法,只好开动脑筋思考解决办法。
忽然他眼前一亮道:“有了!在下想到了。”
慕容农不由一怔,他没想到高湖这么快就想到了对策。
不过,他知道高湖这个人很有才华,曾备受其父慕容垂器重。
“说来听听。”
“过些日子,大王不妨以防御龙城魏军南下为由,令臣率部曲北上肥如。”
“如此一来,关内将士定然不会受到影响,而臣也可借机带人离开临渝关。”
“大王以为如何?”
“嗯,不错!好吧,就按此计实施吧!”
搞定了慕容农后,高湖立即回家与兄长高韬商议具体撤退计划。
谁知,当天晚上他正跟高韬汇报河西之行细节,忽然仆人来报,称苻谟求见。
高家人全是一愣,搞不明白苻谟为何深夜来访。
原本高家不想节外生枝,但考虑到苻谟与高湖有交情,当年两人曾一起出使河西。
加上苻谟跟雍王夫人东平公主有亲,考虑再三高湖还是将对方迎入府中。
原来苻谟来到临渝关后,得知高湖去了河西,便一直暗中关注高家动向。
当他得知高湖已顺利归来,立即跑来打探消息。
结果只用了三言两语,苻谟便察觉到了高湖撤离计划,遂一力要求带上他。
最后没办法,高湖只好答应下来。
接下来没用多久,高湖便做好了撤离准备,随后在慕容农‘严令’下,离开了临渝关。
高湖离开时,还受到不少胡虏嘲笑,认为他这次北上与送死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