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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西蜀人眼中,米仓道重要性不如金牛道,但西蜀也没有完全忽略它。
战前,蜀王谯纵命大将阳昧领兵五千驻屯重镇阆中,以备不测。
蜀中北有一道巨大的山脉屏障,由剑门山脉和大巴山脉组成,把蜀中和汉中隔离开来。
目前,这道屏障一共只有两个入口:其一入口叫做金牛道;其二入口叫做米仓道。
而阆中这个地方,恰好位于剑门山脉和大巴山脉的夹击之处。
阆中为巴西郡治,位于嘉陵江中游、秦巴山南麓。
因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被称为“川北重镇”,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从蜀汉张飞到南宋吴玠,历史上有许多名将曾在阆中驻守。
若大军从阆中往南,选择就多了。
既可以沿嘉陵江顺流而下,经安汉(今南充)、垫江(今合川)抵江州(今重庆)。
也可以西行西充(今南部)、五城(今中江)到成都。
换句话说,阆中是米仓道的一个枢纽关卡,卡在了米仓道最关键的一个部位。
它和剑阁一样,是川北防御体系的两把锁。
从蜀中防御的角度来看,剑阁和阆中,是两个必守之处。
以而今形势而言,阆中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左右这场战事胜负的关键。
与众人计议已定,王买德当即以胡藩为主将、朱龄石为前锋,领兵九千奇袭阆中。
话说胡藩、朱龄石领了将令,感到既感动又兴奋。
两人二话不说,当即立下军令状,表示不夺下阆中,将以死来报答雍王信任。
为掩护偏师偷袭,等胡藩、朱龄石离开后,王买德又命毛德祖、李恂、桓振等将各领千人向阳平关进兵。
一路上,桓振、毛德祖等遍设旗帜,虚张声势,摆出一副欲强攻阳平关的架势。
刚到阳平关下,河西军立即开始伐木筑寨,将旗帜插得到处都是。
王买德让桓振分成数股,早上这个军进来,晚上那个军出去。
并且每天都增挖灶火,似乎明着告诉蜀军,河西军一直在往阳平关一线增兵。
谯道福果然被河西军虚虚实实的假像所迷惑,自以为看透了河西军布置。
他固执地认为河西军主力将佯攻阳平关,以配合偏师偷渡阴平小道。
只要他深沟高垒、坚守不战,剑阁防线就是铜墙铁壁。
另外,再派人守好摩天岭一线,不让河西军偷渡阴平小道,如此河西军休想向南跨越一步。
等时间一长,魏武兵败汉中的故事会再度上演。
届时他将成为首个击败河西军的名将,成为拯救西蜀的大英雄、大豪杰。
谯道福与侯晖并肩站在关墙上,看着关下河西军士卒挥汗如雨地建寨,不由得意非凡。
似乎感受到敌将的得意,王买德对此冷笑一声,暗道:“先让你们得意一会儿,等胡藩、朱龄石拿下阆中、江州,我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王买德成功把蜀军主力拖在阳平关,而谯道福不但没有识破对方诡计,反而在剑阁自鸣得意、优哉游哉。
与此同时,胡藩、朱龄石率领偏师九千,在向导、斥候带领下,沿米仓道急行军,于十月底悄悄进抵阆中近郊。
连日来,胡藩、朱龄石与部下可谓吃够了苦头,途中不仅道路崎岖难走,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僚人蛮夷。
为防止僚人泄露大军踪迹,两人少不得狠下心来屠村灭寨。
大军从汉中平原南下,当全军抵达阆中近郊时,光非战斗减员已高达百十人。
这让主将胡藩心疼不已,当初他偷袭褒城时,阵亡也没这么多大。
好在最终乌云散尽,见到了光明。
接下来只要顺利拿下阆中,他们就是有功之臣,将彻底在河西军中站稳脚跟。
……
阆中乃巴西郡郡治,境内夷汉杂居,且多山川密林,道路崎岖难走。
目前城内有驻军五千人,由西蜀大将阳昧统领,因此河西军想夺取此地并不容易。
胡藩、朱龄石初入巴西郡,没有急着去偷袭阆中,而是暂时隐蔽待命。
很快斥候打探消息归来,让胡藩、朱龄石对阆中有了更深了解。
据斥候称,由于西蜀上下全被剑阁、阳平关形势牵制,包括阳昧在内,没人想到河西军会南下攻打阆中。
敌人警惕性不高,等于给大军突袭提供了便利。
十月份,当西北已是冰天雪地时,蜀中仍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幸亏眼下不是盛夏,不然光是炎热的气候便足以让河西军望而却步。
嘉陵江像一条蜿蜒的长蛇,隐没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在密林深处,正藏着一大群精壮汉子,他们静静地待在帐篷中,等着出击命令。
至于胡藩与朱龄石,正撅着屁股,趴在犬牙交错的地图上研究敌情,思索破敌之策。
这些天来,两人与众将士同甘共苦、备尝艰难驱至阆中,原本英俊、潇洒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与邋遢。
而这也是胡藩没有冒然发起攻击的原因之一,他身为主将尚且如此,那些风吹日晒的普通士卒恐更加劳累。
胡藩用一贯谦和、征询的目光看向朱龄石,嗓音早已嘶哑。
“我军长途跋涉,眼下疲困至极、将士们苦不堪言,而阆中又城高池大。”
“我意先休兵养锐,静待时机成熟,朱都尉以为如何?”
此时别说胡藩,连一向龙精虎猛的朱龄石亦是十分疲惫、憔悴。
他也想舒舒服服地休整几天,但战争的残酷性提醒他不能这样做。
时机可谓稍纵即逝,对敌我双方而言,谁能抢先取得突破,谁就能掌握战事主动权。
从古至今,兵贵神速一直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谛!
想到这儿,朱龄石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坚决地否定了胡藩提议。
“大军疲劳乃不争事实,但末将以为我们绝不能休整太长时间。”
“若以末将本意,当立即发兵进攻阆中。”
“啊?为何?”
胡藩惊愕地张大嘴巴,半响也合拢不住。
通过这些日子接触,胡藩相当了解朱龄石为人。
知道对方是个‘狠人’,为了胜利,有种豁出去一切的劲头。
但朱龄石建议立即进攻阆中,还是震惊了胡藩。
闻言朱龄石弯下腰,大手在地图上飞快地比划着。
“如今我军以主力为疑兵,吸引谯道福误守剑阁、阳平关,而遣偏师乘虚而入到此。”
“阳昧虽然领兵驻守在阆中,但其尚未发现我军意图。”
“若趁机发动突袭,定能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以疲师发动进攻,难免会有伤亡,但却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阆中。”
“相反,假若你我休整兵马,时间一久,敌人恐会探清我军虚实。”
“届时阳昧必然要向成都求援,等敌人援军一到,那我军将更难拿下阆中。”
朱龄石毫不客气地指出大军休整带来的风险,而胡藩听了则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或许便是胡藩与朱龄石不同之处,朱龄石性格刚烈,行事、打仗犹如排山倒海,气势骇人。
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
胡藩则要稳重许多,虽然也喜欢用计,但更多时候讲究全局掌握,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当下胡藩握着朱龄石大手,用力摇了摇,久久不肯放开。
最后,他轻声道:“若非朱都尉一番逆耳直言,大事焉有不误之理?”
“道序言重了,此乃属下之责,岂敢不尽心效力?”
“不过,在下性子直,若有不周之处,还请道序海涵。”
胡藩大度地笑了笑,抚慰道:“你这话说地不对,莫非我是小肚鸡肠之人吗?”
“你我同来自江东,又曾为桓家效力,日后还要多多亲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