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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政事改革对河西影响深远,几乎涉及方方面面。
其中失意者有,得意者更多。
原本已被闲置的沮渠蒙逊再次受到重用,被卫朔派到司州河内担任太守之职。
另外,虽然郑温、韦罴等老一辈世家都遭到了训斥与惩戒。
但韦道福、杜坦、郑温等世家年轻一辈子弟皆被雍王征用。
如此一来,原本因劝进一事而人心惶惶的世家,渐渐恢复平静。
“殿下,想来经过这一番风波,世家恐怕会老实下来。”
说完崔浩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雍王卫朔,不由暗自忖道:“雍王虽然年轻,但手段真是厉害!这一打一拉将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卫朔嘴角一撇,冷哼道:“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世家向来只对家族忠心,压根儿不在意朝代更迭,所以世家往往都会几头下注。”
“他们看到河西崛起,便一心想着靠劝进从中分一杯羹。”
“说实话,如今大环境如此,孤对此也不是特别在意。”
“但这一次他们冒然劝进,差点儿坏了大事。”
“孤若不给予严惩,日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另外,伯渊是自己人,孤有些话也不瞒着你。”
“日后孤肯定是要用世家,但关键得有一个度,世家与寒门间必须保持平衡。”
“世家毕竟底蕴深厚,绝非骤然显贵的寒门可比。”
“因此,孤不能贸然放开限制,得一步一步来,不然会让刚刚抬头的寒门势力遭到重创。”
卫朔对崔浩敞开心扉,是因为崔浩出身世家,肯定也不满意他打压世家。
他必须给出合理解释,不然君臣之间会产生芥蒂。
但他并不担心崔浩借机生事,毕竟河北世家在河西势力太小,尚不足以影响大局。
……
隆安元年九月,宣旨特使王谧顺利返回建康,并带回来了河西接亲使崔宏。
崔玄伯名满天下,朝廷虽然不满卫朔没有亲来,但崔宏的到来多少化解了一些不快。
这一次为了表示诚意,河西可是给朝廷下了很重的聘礼。
除了早已风行天下的各色琉璃外,还包括珠宝、丝绸、金银首饰等各种奢侈品。
看着那一溜儿长长的礼单,加上王谧斡旋,朝野上下总算不再追究雍王不恭之罪。
建康成,皇宫御花园内,有一片面积达数百亩的湖泊,在湖中央有一座占地约三十亩的小岛。
岛上林木葱郁茂盛,掩映着数十座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
每当天气炎热时,宫中天子、贵人、公主们总是坐船到岛上纳凉。
此时在小旁停泊着一艘华贵画舫,琅琊王与晋陵公主两人携手下了小船,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内。
姐弟二人并肩缓缓而行,后面则远远跟着几名护卫。
晋陵公主穿一身鹅黄色长裙,上身穿翠绿色半袖短衫,裙带系在腋下,显得她格外的修长飘逸,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长得身材高挑而苗条,肌肤雪白细腻,容貌秀美俏丽。
尽管她只是个公主,但作为大都护未婚妻,宫中内外任谁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姐姐,日后你去了长安,小弟再想见你一面就不容易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虽然也不舍得跟弟弟分开,但姐姐我总要嫁人啊。”
“你这一次嫁给雍王算是嫁对了,父皇糊涂了一辈子,唯这件事做得最英明。”
“呀?你说什么呢?”晋陵公主面带羞涩道。
司马德文无奈地苦笑一声道:“你以为小弟在胡说吗?”
“唉,实话告诉姐姐吧,未来晋室江山能不能保住还得看雍王面子。”
“怎么啦?你怎么说这话?”
“唉,据小弟所知,如今荆州桓玄起兵在即。”
“将来其一旦兵临城下,凭皇室与桓家之间恩怨,他必然会设法撺掇晋室江山!”
“那……那朝廷就没有对策吗?”晋陵公主骇然道。
“朝廷?哈!大权尽在司马道子父子手上,而司马道子又能有什么好对策?”
“刘右司马呢?他不是来建康了?你没见向他请教吗?”
“见倒是见了,可是……孤不知该不该信任他。”
……
崔宏一进入建康立即受到朝野上下欢迎,他代表雍王向列位朝臣一一表达歉意,并亲手奉上礼物。
傍晚时分,崔宏满身疲惫地才离开皇宫,坐车驶向驿馆。
马车在中都大街上缓缓而行,朱龄石领着数十名铁骑护卫左右。
与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的崔宏不同,朱龄石要兴奋许多。
刚刚其已得吏部侍郎桓修允许,今后他将正式加入河西。
如此一来,原本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桓修乃桓冲三子,而桓冲曾对朱家有大恩。
当年,朱龄石的父亲朱绰、伯父朱宪及朱斌,都是西中郎将袁真的将佐。
大司马桓温在寿阳讨伐袁真时,袁真认为朱宪兄弟俩暗地里勾结桓温,就把他们处死。
朱龄石的父亲朱绰逃走,归降了桓温,从此成为桓氏旧部,并屡立战功。
后来桓温率军平定寿阳,因袁真已经去世,朱绰为报仇便擅自打开袁真棺材,斩戮死尸。
桓温因此而大怒,要把朱绰斩首。
后经桓冲苦苦求情,朱绰才得以免死。
朱绰为人忠义刚烈,因为受了桓冲再生之恩,从此事奉桓冲就和事奉父亲一样。
公元384年,桓冲去世,朱绰竟痛哭呕血而死。
朱龄石兄弟随后便跟着桓冲几个儿子混,连原本的殿中将军也是桓修帮他弄的。
但朱龄石为人很有主见,他看到了桓氏有谋逆迹象,不想沾上叛逆之名。
桓氏对朱家有恩,朱龄石也不想拿桓氏换取富贵,便一心想脱离江东这个漩涡。
今天借了雍王虎威,他总算跟桓氏划清了界线,又为自己寻了个好去处。
历史上,朱龄石同样没有与桓家同流合污,但他也没有加入征讨桓氏的战争中。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又忠贞有情义的名将,最终不幸死在了关中。
马车缓缓在驿馆前停下,朱龄石扶着崔宏从马车中下来。
这时,却见桓振从驿馆内快步跑来,扶住崔宏另一边,压低声音道:“右司马来了。”
崔宏神色一震,忙快步向驿馆内走去。
驿馆客厅内,刘穆之正在低头喝茶,显得心事重重,他到建康也有些日子了。
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他被江东乱局搅得有点儿心烦意乱。
琅琊王他也见过了,人的确很聪慧,可惜生不逢时。
假若他年长几岁,那眼下皇位便是他的,这可比一个空头琅琊王好用多了。
眼下他顶着一个空头王位,上面还有会稽王父子压着,可施展的空间十分狭小。
且旁边还有桓玄虎视眈眈,说不定不等他搞定司马道子,荆州兵已兵临城下。
另外,他未得卫朔允许,也不敢跟琅琊王牵扯太多。
正当刘穆之想自己心事时,却听门口传来一阵轻咳声。
他猛然惊醒,一抬头,只见崔宏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他。
刘穆之连忙起身行礼道:“哎呀,玄伯公,在下可算把你盼来啦。”
刘穆之跟崔宏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年卫朔在京口寻他,正是崔宏陪在身边。
可以这么说,崔宏是刘穆之认识的第一位河西高层,而风度翩翩的玄伯公可是给他留下了很深印象。
“道和?你不是在吴郡吗?怎么会来建康?”
“受公主邀请,过来看看。”
说着两人分宾主落座,有侍卫进来重新上了茶。
刘穆之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道:“这是夷洲近况,麻烦玄伯公回去后交给雍王审阅。”
崔宏打开随意翻了一下,顿时震惊了。
“这……这上面内容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穆之深受雍王信任,岂敢弄虚作假?!”
“哎呀,道和误会啦,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玄伯公莫激动,在下没有怪罪之意,不过夷洲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嗯,这一年来真是辛苦道和了!”
“对了,你刚刚说,你进京是受公主邀请?”
“不错!更确切说是受琅琊王邀请。”
崔宏一怔道:“琅琊王?他邀请你干嘛?”
“嘿嘿,玄伯公可别小觑琅琊王,小小年纪颇有心机,一心想要重振晋室。”
“可惜呀,大势所趋,岂是人力能挽回?”刘穆之唏嘘道。
听到琅琊王有雄心,崔宏内心没有半点触动,表情淡淡道:“晋室没救了。”
“嗯,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我自幼在江东长大,早深知晋室气数已尽。”
“不过,琅琊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