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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元年六月,长生军利用暴风雨掩护,在会稽郡击败了三万北府兵。
主将刘牢之与十几员将校悉数阵亡,三吴局势由此大变。
原本刘牢之南下后,谢琰也有意南下会稽平叛。
殊料,刘牢之阵亡消息一传来,谢琰不仅取消了南下计划,还立即放弃吴兴郡,率大军退至义兴据守。
与此同时,谢琰还向吴郡太守袁山松求援,要求一同抵御天师道叛军。
而袁山松虽然十分不忿刘牢之纵兵劫掠地方,甚至还打算在平叛后,上书弹劾对方。
但他绝不希望刘牢之阵亡贼手,他深知今刘牢之一死,不光是损失了数万精锐,还会让叛军声势大振。
因为刘牢之在江东素有百战名将之称,他一旦死了,将对各地官军产生极大不利影响。
很快刘牢之战死恶果就显露出来,原本已被收复的义兴、吴兴两郡,再次烽烟四起。
之前被打得躲入深山老林的天师道信徒,再度聚众而起。
甚至连一些世家子弟也开始加入到叛军当中,比如吴兴沈氏子弟沈穆夫。
沈穆夫继承了三吴豪族不喜欢安分的优良传统,他先为王恭主簿,参与了王恭叛乱。
王恭失败后,沈穆夫回到家乡隐居。
如今他看到北府兵大败,天师道崛起,竟接受了孙泰征召,担任长生军参军。
要说起来沈穆夫这个人也没多大本事,但他几个儿子却十分厉害。
尤其虚岁才十一的四子沈林子,是历史上刘宋王朝的开国功臣。
借着击败北府兵之威,短短不到数日,吴兴、义兴等大部郡县又相继沦陷。
连局势稳定的吴郡也受到影响,除了沪渎垒一带外,其余地方也有叛乱发生。
刘牢之既死,天师道彻底去掉了心腹之患。
孙泰、孙恩、徐道覆等人志得意满,他们根本没有把谢琰、袁山松两支军队放心上。
甚至孙泰等人认为,只需派大军渡过海湾,就足以扫灭吴郡。
而眼下他们之所以没对吴郡下手,除了其中有河西人影响外,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开基建国上。
在灭掉北府兵后,孙恩、徐道覆、卢循等人纷纷蛊惑孙泰,要求他称帝建国。
孙泰虽然觉得时机未至,却架不住教众上下一致劝谏。
于是乎,刘牢之阵亡数日后,孙泰在会稽宣布建立长生国。
他以天师道为国教,建都于会稽,并大封功臣。
……
“父亲!”
“舅父!”
在东阳郡一片无名山林中,两个雄武大汉正抱头痛哭,周围站着数百名骑兵。
这两人非是旁人,正是刘敬宣与何无忌。
当日两人突出重围,一路向南疾驰,直到出了会稽郡,进入东阳地界才停下来。
由于两人挂念刘牢之安危,故一直未曾渡浙江北上,而是停留在东阳打探消息。
结果今日传来了刘牢之阵亡的不幸消息,两人一听立即哭拜在地。
过了许久,何无忌渐渐止住悲戚。
他一把抹去眼泪,瞪着一双牛眼,闷声问道:“敬宣,眼下舅父不幸阵亡,其余北府众将也悉数遇难,接下来我俩该何去何从?”
刘敬宣语气哽咽道:“有些话我之前一直没有说,不是有意瞒着,而是当时形势紧急,根本来不及讲。”
“如今咱们总算逃了出来,有些话就可以明着说出来了。”
“临走之前,父亲曾嘱咐过我,让我突出重围后,去北上投奔刘裕。”
何无忌点点头附和道:“投奔刘裕?嗯,舅父所言甚是妥当。”
不管怎么说,刘裕与他们同属北府一脉,投奔刘裕要比他人强得多。
当下,何无忌与刘敬宣计议已定,带着残余骑兵,迅速渡浙江北上。
……
数日后,北府兵全灭、刘牢之阵亡等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江东大地。
消息传到建康,朝野上下仿佛末日来临,全城士庶人心惶惶。
尽管大多数世家朝臣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刘牢之,但谁也无法否认,刘牢之及其麾下北府兵一直被东晋朝廷视为中流砥柱。
如今骤然传来刘牢之兵败身亡的噩耗,顿时震惊了朝野上下。
司马道子又急又气,紧急召集重臣商议应对之策。
王珣虽然与司马道子不对付,可眼下众人是一根绳上蚂蚱,只好暂时先放下成见。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司马道子,出言安慰道:“相王也不必过于忧虑,刘牢之虽然兵败身死,但谢琰、袁山松两位大人还在,三吴局势暂时不至于完全糜烂。”
旁边王谧也出列道:“相王,王大人所言甚是,眼下须尽快从别处调集兵马南下。”
“数万北府兵一战尽没,哪儿还有兵马可调?”司马道子绝望道。
“大王,您忘了徐州刘裕麾下还有一支精锐大军。”王谧提醒道。
嗯?!等等!司马道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由精神一震。
“对呀,寡人怎么把刘寄奴给忘了!他可是名震天下的无敌猛将。”
司马道子好似抓着了救命稻草,连声道:“寡人这就下旨让刘裕带精兵南下平叛,敢请稚远兄亲自赶赴淮阴宣旨。”
……
数日后,刘裕与麾下众将齐聚淮阴城外,迎接朝廷使臣。
索承明、刘钟、刘怀肃、向靖、赵伦之等一众文武,各个面带兴奋之色。
众人都清楚这一次刘裕恐怕真要飞黄腾达,而他们作为部下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与其他人早兴奋地不知所以不同,刘裕却始终还保持着冷静。
他扭头看向身边索承明,低声问道:“承明啊,从今以后,你我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悠闲自在,每时每刻都得保持头脑清醒。”
“是呀!所谓高处不胜寒嘛,主公既然决定走向前台,自然就需承担风险与压力。”
“以前有刘牢之在前面遮风挡雨,外界只会把主公当做北府兵中后起之秀。”
“而今随着刘牢之与大量元老将军不幸战死,让主公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是原北府兵中不服主公之辈,还是外界敌视主公者,都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是呀,世道艰险,我辈要更加小心应对。”
刘裕感叹过后,又问:“以承明之见,欲首先该如何做才合适?”
索承明思索片刻道:“臣以为主公当以掌控北府兵为先,不管怎么说,北府兵才是主公立身成事之本。”
“眼下刘牢之、孙无终、竺谦之等一干元老大将战死,北府上下正值人心惶惶。”
“若能一举收揽北府人心,主公才能在云诡波诀的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具体当如何做呢?”
“祭奠刘牢之、结交刘敬宣!”
“嗯,裕明白了。”
“除此之外,主公还应借机去建康一趟,向天子表表忠心。”
索承明一番话说得刘裕连连点头,正当两人窃窃私语时,朝廷使臣终于出现了。
刘裕与王谧是老相识了,故而刘裕一眼王谧来了,满眼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只见王谧润了润嗓子,声音清亮地宣读:“天子诏曰:孙贼汹汹,毁城略地,朕忧心忡忡,寝食不安。”
“龙骧将军裕天纵神武,剿贼有功,遍览宇内,英雄无出其右。”
“朕特命黄门郎王谧,宣其为都督三吴诸军事,领部下南下追歼叛军,钦此。”
“谢皇上恩典。”刘裕叩首拜谢。
“恭喜将军。”
王谧抱拳恭贺刘裕道:“谧早知将军乃一代豪杰,今果不其然。”
说来也怪,王谧虽然出身高门甲族,却偏偏对刘裕这个寒门子弟青眼有加。
如今朝中许多世家大臣完全看不起刘裕,只有王谧非常推崇、赏识刘裕。
刘裕也十分感激王谧,甚至将其当做他在朝中的盟友。
而此次能够充任要职,除了他本身威名远扬外,但更主要也是得益于王谧大力推荐。
想到这里,刘裕笑容愈发亲切,发自肺腑道:“寄奴能有今日地位,一赖先帝提拔;二赖兄长不吝栽培、提携。”
“诶,贤弟太客气了。”王谧笑呵呵道。
王谧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看人眼光却是一流。
他早发现刘裕这个人不简单,眼下局势不稳,指不定哪天朝廷完蛋了,他还得靠刘裕。
王谧亲切地拍拍刘裕肩膀说:“贤弟终非池中之物,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为兄。”
尽管这些年刘裕早历练地宠辱不惊,可面对王谧极力褒奖,心中仍止不住猛地一跳。
咳咳!刘裕轻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窘相,谦虚说:“稚远兄过奖,寄奴担当不起。”
“日后徜若稚远兄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还请明言,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