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从取得徐州大捷始,距今刘裕已驻守彭城一年有余。
一年以来,在索承明建议下,刘裕效仿河西,将彭城周边土地统统分给庶民。
而刘裕敢这样做,也多亏去年鲜卑入侵,致使当地大户逃亡,留下了大量无主土地。
为了尽快恢复农业生产,刘裕还亲自担任了‘劝课大夫’一职。
他在彭城国属官协助下,循行郡县,核定户籍,劝课农桑。
只用了短短一年,通过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刘裕很快让彭城、东海等郡县安定下来。
如今彭城国,已不复刚占据时那样破败,渐渐出现兴旺之象。
除此之外,刘裕又征调民夫重新整修了一番城池,使其比原先愈发坚固、高大。
唯一美中不足者,受战乱影响,当地商旅不振,贸易不兴。
即使如此,刘裕通过降低赋税等措施,吸引来一些商贾,最大程度上振兴了徐州经济。
在治理彭城一年中,刘裕所作所为,为他赢得了极大美誉,吸引了不少人才投靠。
先后有彭城人刘钟、到彦之、下邳赵伦之等文武大才主动来投。
……
这天,在彭城内一家酒楼上,有两位气质不凡的客人,正凭窗而坐。
其中一人文士打扮,浑身上下充满沧桑与忧郁气质,神色之间更是难掩疲惫。
在文人儒生对面,坐着一个魁梧雄壮之中年大汉,满身英气让人不可逼视。
大街上,人影寥寥,除了几个沿街小贩外,几乎没什么叫卖声。
“虽然承明对卫朔恨之入骨,可也不得不钦佩其治政手段高妙。”
“卫朔初入河西时,曾言:天下,无农不稳,无兵不安,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自此拉开了河西大变革序幕。”
“当时在下并不太理解其中深意,而今细细思来,这十六个字真乃治国圭臬!”
“咱们只是用到了一点皮毛,而彭城虽未大富,却也焕然一新。”
“错非北方大乱,致使商旅绝路,去年商税当不止二十万贯。”
“唉,二十万贯够干嘛?眼下河北将乱,时机稍纵即逝。”
“主公,难道甘愿坐失良机?”
随着那个文士一番质问,对面那个中年人脸上一阵抽搐。
坐在一起交谈者,正是刘裕与其幕僚索承明。
从太元十九年春,击破慕容隆始,刘裕任彭城内史已有一年时间。
徐州大捷,虽然让刘裕赢得巨大声望,并取得彭城、东海两郡统治权。
但也给刘裕带来不少麻烦,王恭奏闻天子,重新起用刘牢之,便是专为提防他。
哪怕刘裕与刘牢之儿子刘敬宣结为兄弟,仍然免不了被刘牢之猜忌。
一年来,刘裕不得不收敛羽翼,小心翼翼地暗中培植力量。
同时,他还利用一切机会,向天子表忠心,牢牢抱住天子这根‘粗大腿’。
依靠灵活多变之手段、策略,总算让刘裕在彭城、东海一带站稳脚跟并扎实根基。
另外,刘裕看得分明,目前他拥有的一切,全来自于军功。
也唯有不断攫取军功,他这个寒门小子,才能在世家林立的江东立足。
彭城,地处北方第一线,时刻在鲜卑铁骑威之下,其他人畏之如虎,不敢不上。
偏偏刘裕甘之如饴,始终冲锋在前线,靠着血与火闯出一番天地。
开春以来,河北形势不容乐观。
魏燕之间蠢蠢欲动,即将爆发一场大战。
这对刘裕而言,又是个千载难逢之立功机会。
只要再次立下殊勋,哪怕不能与王恭分庭抗礼,也有望与刘牢之平起平坐。
于是,他接二连三上书朝廷,请求北伐。
只可惜,刘裕人微言轻,朝廷上下根本不重视其提议。
“裕当然不想坐失良机,可朝堂诸公……”刘裕满脸不甘道。
“哼!朝堂上下皆碌碌之辈,若皆如主公一样雄心勃勃,恐怕天下早太平了。”
正当刘、索二人长吁短叹时,却见刘道邻匆匆闯入包厢。
“兄长,天子密函。”
刘裕从兄弟手上接过密函,打开一瞧,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在密函当中,天子已明确告诉他,朝廷即将北伐,刘裕将担任前锋大将。
“太好了!兄长,这下咱们总算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与满脸兴奋的刘道邻不同,索承明满脸狐疑地接过密函,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颇为不解道:“天子怎么忽然转了性?”
闻言,刘裕身形一顿,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凝眉沉思起来。
是呀,天子怎么一下子对北伐来了兴趣?
“道邻,你即刻派人去去打听一下,看看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诺,小弟遵命。”
……
刘裕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事件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按说,今年是淝水大捷后,北方形势对大晋最有利的一年。
其中占据关中的后秦日益衰落,已不足为虑。
而魏燕两国虽强,却因彼此恩怨而将爆发大战。
若此时朝廷倾力北伐,不仅有望收复青兖二州,还有可能深入河北腹地。
然此次北伐由会稽王促成、天子附议,使得北伐大军由两派人马组成。
除了他这个先锋大将外,对于主将人选,天子与会稽王爆发了激烈冲突。
其中天子属意王恭,而会稽王一力推崇让谯王司马尚之。
上阵打仗最忌上下不能一心,哪怕刘裕自己不心存歹念,也担心被他人卖了。
眼下北伐还是没影的事,朝野上下已为主将人选吵成一团。
这仗还怎么打?刘裕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主公也不必过于担心,朝廷不是还请来河西帮忙?”
“卫朔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还算有担当,真到了关键时候,绝对靠得住。”
提到大都护卫朔,刘裕心底对北伐多了一丝信心。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尔等且说,我要不要去河西一趟?拜访一下大都护?”
“去河西?”索承明、刘钟、刘道邻、刘钟、臧喜、到彦之等人面面相觑。
“主公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河西?”
刘裕起身来到窗前,望着院子中盛开的桃花怔怔出神。
俗话说:二月梅花三月桃!
料峭春寒中,院子中桃花已悄然绽放,暗香袭人。
从古至今,踏春赏花都是一大雅事。
看着红花,喝点小茶,与友人唱和几句诗文,想想都有意境。
望着满院粉红色,刘裕思绪不由又回到了大前年冬天。
无论什么时候刘裕都承认,他能有今天成就,除开天子提拔外,也多亏卫朔提点。
甚至刘裕私下里也认为,连为人处世、行事风格也颇受大都护影响。
对河西、对卫朔,刘裕心底总有一种既敬且畏之感。
如今他努力往上走,不正是为了有一天能理直气壮地面对卫朔?
他提出去河西一趟,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眼下外部形势大好,暂时不虑有外敌入侵。
内部虽有些不稳,可只要天子还在,其他人谁也不敢轻易朝他下手。
趁此机会好好去河西走一趟,不仅做到心中有数,也可借机向大都护问问北伐事宜。
“眼下北伐在即,朝廷这边我们不能指望什么,唯一能依靠者还是大都护。”
“大都护讲诚信、有实力,只有取得河西支持,裕才放心带领大家北伐。”
“我离开期间,一切事务暂由索先生、刘钟、刘道邻三人负责。”
“若尔等意见相左,则最终由索先生定夺。”
刘钟乃彭城旧属,官居彭城主簿,当初曾率领众人守御彭城,在当地威望较高。
刘裕留下此人,主要是为了稳定人心。
其余两人,一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是他心腹幕僚,足以保证离开后,大权不至旁落。
其他人见刘裕安排妥当,便不复多言,纷纷按计划行事。
数日后,待将彭城一切安排后,刘裕带上向靖、刘怀肃、刘道规,与心腹侍卫丁旿一同踏上西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