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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河西铁骑进入河北后,原本四处劫掠流民的胡虏骑兵、豪强部曲统统踪迹全无。
突如其来的动乱,已让赵国、常山、魏郡三地一定程度上,变成无政权状态。
各地官府只能坚守在城中,根本不敢露头。
眼睁睁看着河西骑兵四处游荡,在短短数日间,将近万庶民百姓成功护送入晋。
而原先那些胡虏、豪强、恶霸只能躲在坞堡内,瑟瑟发抖地祈祷不要被河西军找上门。
在邺城郊外,有一座坞堡,原归当地一汉人豪强所有,后来落到鲜卑贵族慕容星手上。
之前他也曾带人劫掠过往流民,后来河西骑兵大举入冀,吓得他躲在坞堡内不敢出来。
原以为坞堡距离邺城近,河西人应该没有胆子敢来找他麻烦。
殊料,他远远低估了河西人胆子,据悉河西铁骑已深入河北腹地,连邺城附近也出现了河西游骑。
特别是今日一早,当慕容星看到坞堡外面来了一千河西铁骑,吓得他魂飞魄散。
咕咚!慕容星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暗暗苦笑道:“难不成胡虏横行的日子,莫非要一去不返了么?汉人统治的时代又要降临?
百十年来,汉人一直都窝窝囊囊,难道真将彻底翻身?
“打开坞堡,释放奴隶,否则杀无赦!”
听着城外河西军吼声,慕容星不由撇撇嘴。
他没那么傻,也不会真认为打开坞堡便能保住小命。
他想得十分清楚,以之前所作所为,河西人不把自己大卸八块已是仁慈。
因此,不管外面河西军如何劝降、威胁,他始终不为所动,躲在坞堡中,决定顽抗到底。
“弟兄们,跟某家喊:杀胡虏,救同胞!”
“沙胡虏,救同胞。”
在坞堡外,一名军司马骑着匹高头大马,目光紧紧地盯着坞堡大门。
在耗光了全部耐心后,他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当先冲了上去。
很快凄厉的喊杀声响彻云霄,最后慕容星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坞堡,当众斩首示众。
像如此场景,几乎每天都在河北各地上演,一批批恶霸、胡虏被河西当众明正典刑。
……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当河西铁骑侵扰河北消息传至中山后,后燕上下一片哗然。
暂代慕容垂秉政的太子慕容宝,更是吓得完全不知所措。
慕容宝再糊涂也清楚,目前后燕根本没实力与河西叫板,但他也绝不可能代其父答应河西条件。
慕容宝好歹也当了几年太子,也干了不少糊涂事,其中最荒唐的一次,是在易水之战中白白葬送了数万精锐。
若非慕容垂看在已故段妃面上,估计他早被废了太子之位。
可是易水之战已让他在国内颜面大失,若再答应河西人之‘荒唐’要求,那后果……
面对棘手局面,慕容宝不敢打扰慕容垂休养,只好召集高湖、慕容麟、苻谟、库辱官伟、段崇等宗室大臣商议对策。
慕容宝看了看几个宰执重臣,库辱官伟、段崇乃元老重臣,一个任职太尉,一个任职太保,早已位极人臣。
不知是怕慕容垂被猜疑,还是真没什么能耐,总之他俩甚少在朝中发言。
至于赵王慕容麟倒是狡诈多计,然其近来蠢蠢欲动,欲介入大位争夺,让慕容宝根本不敢重用对方。
只有高湖、苻谟两人,一个出身大族,一个乃是降将,才得以被慕容宝信任。
“苻卿、高卿,你二人曾与河西打过交道,你们且说……眼下该如何是好?”
“殿下,为今之计只有下诏调幽冀边军南下!”
在苻谟看来,不管是卫朔威胁后燕放开关隘,还是派兵侵扰河北,皆是对后燕的巨大挑衅。
如若不给予强力反击,后燕威严何在?!
然而,他这一建议遭到了高湖反对。
“幽冀边军不能动。”高湖满脸坚定道。
“目前,北魏在幽州尚驻有近两万骑兵,虎视河北。”
“一旦边军南下,恐怕两万魏军铁骑将会顺势杀入彰武等郡国。”
“可不征调边军南下,难不成任由河西骑兵肆虐河北?”苻谟反问。
高湖不为所动,继续摇头道:“河西侵扰河北只为让流民西迁,并不会夺城占地。”
“臣敢打包票,只要流民顺利西迁,河北乱局会自动平息。”
“这,这,这……若是眼睁睁看着局势糜乱不管,朝廷将大失民心啊。”
眼看又要背锅,慕容宝急得想抹脖子自杀。
好不容易借慕容垂休养之际,他正想在朝中重塑威望,不成想竟又遇到如此棘手局面。
很显然,此次河北之乱的黑锅还得他来背,谁让眼下是太子秉政主事。
与太子满面愁容不同,赵王慕容麟不由暗暗欢喜。
这又是一次打击太子威信的机会,而太子威望越低,他越有希望继承皇位。
在这样的利益相关面前,慕容麟打死也不肯帮太子出谋划策。
整个朝议期间,赵王慕容麟犹如泥塑一样,站在朝堂上一语不发。
眼看众人已束手无策,最后高湖轻轻一叹道:“目前,受河西侵扰最厉害者,莫过于胡汉豪强。”
“殿下若想不失人心,唯有发动地方力量,允许豪强自组义兵。”
“对对对,高卿所言有理!”
“况且,此次之所以会爆发河北危局,也是胡汉豪强掳掠流民所致,于公于私都该他们出力。”
太子慕容宝犹如溺水之人,听了高湖建议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根本不考虑这样做将有何后果。
原本地方豪强实力已十分强大,若再允许其名正言顺的扩充实力,那将来定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只可惜为了自己名声考虑,慕容宝已管不了那么多。
他当即以朝廷名义行文常山、赵国等几个郡国,让各世家自组义军抵御河西入侵。
至于同河西讲和,没人敢提,慕容宝更不会听从。
因为后燕一旦与河西讲和,不光是朝廷上下颜面尽失,连他本人也会威信扫地,日后恐再难号令群臣与宗室。
然而高湖与慕容宝却不知,他们这一建议却正好打乱了范阳王全盘谋划。
原本在内外压力之下,慕容德已跟以赵郡李氏为首的世家大族谈好了条件。
谁知就在范阳王将派使者暗中联系河西时,朝廷诏书到了邺城。
至此,和谈大计被迫搁浅,让范阳王对太子非常不满,脑海中首次产生慕容宝不堪为储君的念头。
好在慕容德大局为重,在接到朝廷诏书后,私下给太子去信,将己方谋划一一告知。
接到慕容德汇报,慕容宝眼前一亮。
因为私下议和既不用让中枢承担骂名,也不用采取高湖之计,免得地方势力坐大。
他当即给慕容德下令,让他全权负责对河西议和一事。
另外他又朝夕令改,将高湖提议系数推翻。
虽然慕容宝出尔反尔是从后燕利益出发,却完全忘记朝廷出朝夕令改带来的恶劣影响。
当高湖、苻谟等人听说后,纷纷暗自嘀咕,这就是后燕太子吗?
一个优柔寡断又容易受外人影响家伙,如何有能力在乱世当中争雄?
不要说与拓跋珪、卫朔这等雄武之辈相比,恐怕连姚兴、乞伏乾归等辈也不如。
突然之间,高湖忽然对后燕前途失去信心,甚至不看好接下来慕容垂征讨北魏之战。
其实眼下后燕不止朝堂上纷争不断,底下同样是暗潮涌动。
易水之战后,已有不少世家已看透后燕外强中干之本质,不认为后燕还有一统天下之希望。
如今被河北世家看好者,只有河西卫朔与北魏拓跋珪两人。
只因当下慕容垂尚在,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私下里暗自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