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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3年冬,一代袅雄姚苌终于死了。
尽管后秦内外对此早有心里准备,但他的死仍然造成很大震荡!
无数人正以惊惧、疑惑、兴奋地目光眺望西边,等着河西大军东出陇山。
对很多野心家而言,姚苌之死不但是河西东入关中机会,也是他们攫取好处的最大契机。
故一时之间,关中内外各方蠢蠢欲动。
无数人都在等着、盼着,看河西什么时候举兵东进。
怀着这样心思的人,怀着这样心思的部落,在后秦境内不知有多少!
所以姚兴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筹谋东出,以借机达到震慑宵小、稳定内外之目的。
此时后秦东征,声势自然不如与当年前秦东出。
彼时前秦在王猛治理下,国势渐长,东出中原、河北是为了一统北方。
而后秦举兵东征,是因后秦上下早已达成共识:一俟河西崛起,东入关中,则后秦危矣。
有了这一共识之后,后秦下一步该考虑的便是:究竟是严防死守,试图负隅顽抗?
还是应主动出击,趁着河西休养生息之时,东取中原、河东?
在此问题上,后秦上下分成了两派。
原本姚苌在世时,凭借其自身威望,强行推动了东进之策。
可如今随着姚苌病逝,当初那些反对者又纷纷跳了出来。
这些反对者多是投靠后秦的羌氐部落首领,众人部落皆位于西北一带,受河西威胁最大。
赵曜、王钦卢、牛双、狄广等渠帅豪强非常清楚,后秦重心东移,势必减弱西线投入,他们的利益也会受损。
万一河西趁着后秦主力东调时乘虚而入,肯定是他们首当其冲。
因此,他们反对东进、提倡西守便不足为奇啦。
趁着参加姚苌丧礼期间,赵曜等人纷纷向姚兴进言,试图阻止大军东出。
“最近几年里,卫朔已得西北民心,兵民均愿为之效死。”
“而其又视我诸胡为仇寇,不消灭我等誓不罢休。”
“眼下河西兵强马壮,更兼有王镇恶、杜进、李暠等将为其爪牙。”
“我大秦纵不惜倾国之力,恐怕也奈何不了河西。”
“当此局面,陛下应当稳妥行事,死守陇山一线,以防河西侵扰关陇,实不应冒险远击中原、河东。”
“万一陛下大举东出时,河西以重兵偷袭,我大秦岂不危矣?”
“届时东出之举,势必变成引祸上身,葬送掉大秦基业。”
对于赵曜等人所忧,主张主动出击的新君姚兴并非没有看到。
相反,他在这一点上和赵曜等人看法几乎一样,但他却得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
“赵将军既然业已知道河西势大,为何还要劝朕束手等死?”
“继续困守关中,只是坐困等死而已。”
“等将来河西腾出手,到时我们如何寻求自保?”
“与其这样,还不如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曜不以为然道:“陛下此言差矣,攻守之势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用之以攻,大秦上下未必能敌河西众多名将中一人。”
“反之,若用之以守,即便是大都护卫朔亲自统军前来,想要灭我大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闻言姚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赵曜等人自大嗤之以鼻。
“或许是不易,可尔等别忘了,河西实力远超大秦,双方若一直耗下去,大秦亡国也是迟早之事。”
“陛下三思啊,固守下去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妄自出击,恐怕亡国就在眼前啦!”
“是呀,陛下三思啊,千万不要冲动啊。”
面对西部那些豪强、渠帅劝谏,姚兴不为所动。
他看得分明,对后秦而言,除了东出放手一搏,再无其他出路。
“朕宁可放手一博,也胜过坐以待毙!”
“陛下壮哉!”姚兴雄心也让尹纬感到振奋,挺身而出表示支持新君。
“众所周知,河西欲得关中,犹如司马昭之心。”
“可谓是,其亡我后秦、得关陇之心不死!”
“数年来,后秦何以稍安?实因有北魏在北,以牵河西之势。”
“而今魏王拓跋珪被燕皇慕容垂逼迫甚深,隐隐有与河西和解之意。”
“一旦秦魏联盟破裂,请问诸位首领,以关中一隅,能敌河西重重一击否?”
面对尹纬质问,赵曜等各族豪强全都无言以对。
“大都护卫朔志向远大,常常自比秦皇汉武,早有混一宇内之心”
“据闻他曾对心腹有言:凡汉家铁骑所至,土地皆为汉家所有。”
“由此可见,那卫朔野心勃勃,更视关中为囊中之物。”
“今若不趁着河西忙于整顿内政之际,尽力东征以扩充实力。”
“等日后河西军大举东出之日,便是长安陷落之时。”
“若陛下不想效仿慕容暐,尔等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则东出扩地,势在必行。”
“只要东征顺利,拿下司州之地,后秦便平白多了百十万人口。”
“即便将来河西军大举来攻,导致西线失守,你我还可退守中原与之周旋。”
“好,尹卿之言,深得朕心。”
“敢问尹卿,大军东出,具体该如何施为?”
“回陛下,臣以为当先取河东为上。”
“河东?”
不得不说,尹纬此建议又大大出乎了姚兴预料。
之前他一直盯着潼关东边的弘农、上洛两郡,根本没有关注过黄河北岸的河东郡。
“为何不直接出潼关取弘农,反倒先攻取河东?那里可是西燕辖地,万一……”
“陛下担心引来西燕人?”
“不,不止是西燕,朕担心的是与西燕交好的河西。”
“即使如此咱们也得冒一次险。”
“哦,这是为何?”
“陛下有所不知,河东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可以说后秦与河西,谁先占据河东,谁便能占据主动权。”
“河西据有河东,就能从东边威胁后秦,彻底将后秦封锁在关中。”
“相反一旦后秦抢先占据河东,不但提前抢占了要地,还能从北面南下弘农等地。”
“尹卿担心河东落入河西手上?不能吧?没听说大都护有入三晋之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河西频频插手西燕,臣总觉得大都护不怀好意,似乎早盯上了三晋之地。”
“趁着眼下河东名义上归属西燕,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
“再者,柳家才是河东真正主人,属于半独立状态。”
“后秦出兵河东,即便柳氏家主柳恭向西燕求援,慕容永也未必会出兵。”
“另外,臣之所以建议先攻取河东,还因为冯翊郡公薛强出身汾阴薛氏,对河东北边平阳郡有着巨大影响力。”
“届时大军可以偷渡龙门,打河东柳恭一个措手不及。”
“好,就依仆射之意,朕这就派兵偷袭龙门。”
……
“啊呀呀,河西人得寸进尺,竟要寡人割让西河郡。”
当回到长子的张腾,向慕容永汇报了河西要求后,登时将其气得哇哇叫。
“诸位,你们都说说,这地咱们该不该割?”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冒然开口。
这次不比上次割让临水县,毕竟那只是西北处一片不受重视的偏远小县,割了也就割了,没啥大不了。
西河郡不一样,虽然只是一个小郡,且境内各胡林立、民生凋敝,但位置却相当重要。
有了西河在手,吕梁山就失去了原有屏障作用。
若有需要,河西军可从西河北上太原,东入上党,南下平阳。
张腾没有理会朝堂上争论,他正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想着,该如何说服慕容永接受河西条件。
正在此时,忽然一侍卫匆匆闯入,高声叫道:“大王,河东太守柳恭急报!”
“后秦皇帝姚兴遣大将姚绪统兵三万偷袭龙门,眼下大军正逼向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