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子所为看起来是在帮天子解围,实则用心险恶。
整个朝堂有谁不知大都护将成皇室驸马,只差还没下旨对外公布而已。
如今司马道福、司马道子横插一杠,不但让婚事有了波折,还让天子沾上了欺负孤儿寡母之恶名。
毕竟只要父母正常,谁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白痴,哪怕这个白痴是太子。
按说一旦被钦定为驸马,就等于在额头上盖了图章——皇家专有,外人勿近。
这个图章,最早是扣在谢混这块英俊的大肥肉身上的。
当初晋陵公主稍一长成,司马曜就张罗着给她找丈夫。
他指派王珣主管选婿工作,而且提出标准说:“比着刘真长、王献之就可以了,不要比着王敦和桓温,后面两人一旦得势,就要干预别人家(指皇家)的事情。”
王珣左挑右选,最终圈定了谢混。
谢混从小就生得美貌,长大更添潇洒的风度——谢家无丑人嘛!
当时人交谈起来,如果谁说“没见过谢混”,那其他人就会说“你白生活在江东了”。
谢混不但长得美,还善长写诗,算得上是文采风流。
可就在好事将定时,名震天下的卫大都护入朝了。
结果司马曜左右一对比,发现谢混虽有王献之风范,可咋看也不如招大都护划算。
于是,卫朔一下子代替谢混,“刷”的一下,被盖上了皇章——名草有主!
只等着日后择下好日子,就办喜事。
可是,这边刚刚探好口风,天子正要下旨赐婚,不料司马道福又闹这么一出。
晋陵公主的婚事也因此而搁了下来,不过这样一来卫朔变得愈加受欢迎,司马道福甚至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做女婿。
天子司马曜这下可不干了,他派王珣去警告司马道福说:“你别再打‘禁脔’主意!”
所谓禁脔,旁人即使看着眼馋,也不能动一动——禁止接近,禁止触摸,禁止下手,禁止尝鲜。
天子让王珣对司马道福讲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警告,或者说是貌似玩笑的警告。
假如是一般人家,或许早打退堂鼓啦。
偏偏司马道福本身就是皇室公主,又是天子同父异母姐姐,再加上夫家乃琅琊王氏这等顶级豪门,自是底气十足。
更别说她已身染重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何会怕天子威胁?
可是司马道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下子将天子逼到绝路。
……
“主公,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搞得皇家与王家争相抢人。”
“啊,哈哈哈……”
卫朔看着爆笑成一团的崔宏、刘穆之等人,不禁有些无语。
他实在是没想到,只是与皇室联姻而已,竟生出如此多波折来。
“要我说解决此事很简单,大不了主公将公主与王神爱全娶了。”
“说得轻巧?皇家脸面还要不要啦?”
“本来将公主嫁给有妇之夫已让外界物议沸腾,假若再搞个姐妹同侍一夫,那……”
“哼!大都护威震天下,两女同侍一夫有何不可?”
“好了,好了,你们吵吵什么?!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只需稳坐钓鱼台即可。”
卫朔制止了众人争论,又扭头看向刘穆之、崔宏问:“司马道子怎会突然掺和进来?”
“还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今大都护与天子关系越走越近,假若再联姻成功,天子必将声势大涨,进而会威胁到司马道子利益。”
“司马道子手段果真不凡,看来他也不全然是废物。”
“此次真要谋划成功,不但挫败了天子企图借联姻拉拢大都护之意图,还能进一步破坏琅琊王氏与天子关系,可谓是一箭双雕。”
“那以两位先生之意,朔该如何处置为好?”
崔宏、刘穆之互相对视一眼,面带笑容,齐声道:“先坐山观虎斗,以便坐收渔利。”
正在此时,忽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内侍特有声音。
“陛下有旨,宣西域大都护、镇西大将军卫朔进宫觐见。”
……
来到宫门外,卫朔由小黄门带路进宫,一路行走最终进了一处偏殿。
只见天子司马曜正跪坐在一张大的楠木桌案后,两侧还坐着五位大臣。
卫朔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见礼。
“臣卫朔参见陛下。”
“卫卿免礼。”天子口气还算平和,看来皇室没打算迁怒于卫朔。
“不知陛下宣臣前来所为何事?”
“卫卿,想必近来发生的事,你已听说了不少?”
“略有耳闻。”
“那不知卿家对此有何看法?”说完司马曜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卫朔。
面对天子咄咄逼人之态,卫朔神态自若,对天子言外之意,他是心知肚明。
无非想让他主动站出来表态,这样一来,天子就可不顾外界非议,顺势下旨赐婚。
可惜他早已得心腹谋士献计,哪里会主动上前帮皇家解围?
故而卫朔故意装出一副不解地样子反问道:“看法?臣能有什么看法?”
“陛下下旨让臣娶谁臣就娶谁呗!不管是晋陵公主还是王家小娘子,臣保证一定好好待他们。”
混账!谁特么让你保证这些?朕是想让你给个台阶,好让朕就坡下驴。
司马曜看着装傻充愣地卫朔,恨不得让宫卫拉下去重打一顿。
他总算看明白了,眼前卫朔根本没打算掺和进来,毕竟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将抱得美人归。
至于朝野上下纷争,又跟远在大西北地卫朔有什么关系?
看到天子吃瘪,王珣等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劝说起来。
“大都护此言差矣,尔乃当事人之人,自然有资格发表看法。”
“是呀,是呀,只要大都护指名道姓想娶公主,外人意见自可忽略不计。”
“大都护,陛下可是诚心想与您联姻,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哦?”
“司马道子如此费尽心机搅和此次联姻,肯定没安好心,大都护千万不要上当。”
面对众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卫朔统统不为所动。
真要说起来,卫朔更愿意站在司马道子一边。
甭管司马道子是为了什么目的,但显然这一次做得合乎正义。
反倒是天子明明知道自家儿子是白痴,竟还逼着外甥女往火坑里跳,实在是腹黑地很。
而且司马曜并非只有司马德宗一个儿子,另一儿子司马德文今年也已六岁多了。
卫朔一直想不明白,天子干嘛不立司马德文为太子,偏偏立一傻子?
他难道不知道白痴晋惠帝曾给天下带来多大灾难吗?
可以想见,将来一旦司马德宗继位,必将给摇摇欲坠地晋室带来沉重灾难。
仅凭立白痴为太子这一点,司马炎、司马曜这祖孙俩绝对是昏君代名词。
眼看卫朔始终不肯就范,司马曜君臣一时间束手无策,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敢强逼。
且先不说人家卫朔根本不惧朝廷威胁,万一适得其反将其逼到司马道子一边,岂不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天子只好放卫朔回去。
回来之后,还不等让卫朔将进宫情况告诉给众人,忽然侍卫又来禀报,说新安公主司马道福邀请大都护去王家做客。
“主公,王家既然派人来请,不妨就去一趟,省得被外界说你厚此薄彼。”
“唉,为了娶个媳妇,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哈哈哈,像这种待遇外人求都求不来,大都护竟还矫情起来。”
在众人哄笑声中,卫朔又坐上车前往王家。